海風,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涼了。
甲板上,陳凡與徐鳳年之間的沉默,比歸墟之海的萬古死寂,更令人窒息。
然而,他們都不知道。
就在他們腳下的世界,因為法則的補全而獲得“新生”的同一瞬間。
遙遠的大陸腹心,離陽王朝的首都。
太安城。
一場遠比法則風暴更加污穢、更加貪婪的災變,正在皇宮的最深處,悄然引爆。
……
皇城,欽天監後院。
這里是整個太安城,乃至整個離陽王朝,戒備最森嚴的禁地。
禁地的中央,沒有樓閣,沒有宮殿,只有一口井。
一口被粗如兒臂的玄鐵鎖鏈,層層纏繞、封印的古井。
鎖龍井!
這口井,自離陽立國之初便存在,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像一根扎入天地大動脈的毒針,為趙氏皇族,源源不絕地竊取著原本不屬于他們的“仙緣”與“氣數”。
以往,它只是安靜地蟄伏著,井口常年彌漫著似有若無的紫氣,那是它從“天”中偷來的殘羹冷炙。
可就在此刻!
嗡——
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震鳴,從井內傳出!
纏繞在井口的玄鐵鎖鏈,瞬間被繃得筆直,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悲鳴!
看守此地的幾名大內高手,臉色劇變。
他們感覺到,那股他們賴以為生的,從井中逸散出的“仙氣”,斷了!
就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嘴里那根一直流淌著奶水的管子,被猛地抽走了!
斷流了!
隨著歸墟之海的世界之膜被補全,天地靈機重歸平衡,這個持續了數百年的“漏洞”,這個離陽皇室最大的作弊器,被徹底封死了!
鎖龍井,再也無法從“天”中,偷到一丁點的力量!
饑餓!
無窮無盡的饑餓感,從陣法的核心傳來!
那是一種足以逼瘋一切生靈的貪婪!
既然無法再對外掠奪……
那就……對內吞噬!
轟!!!
一股肉眼可見的,遠比之前龐大百倍的吸力,從井口轟然爆發!
這一次,它對準的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天道”。
而是它腳下這片大地,這個王朝的根本——國運!
太安城的上空,那片平日里只有修為高深者才能窺見,象征著王朝鼎盛的龍形紫氣祥雲,在這一刻,發生了令所有人都駭然失色的恐怖異變!
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
“天吶!快看天上!”
“那……那是什麼?紫氣……紫氣怎麼在消失?!”
皇城之外,無數百姓、商販、走卒,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驚恐地指著天空。
只見那片浩瀚的紫雲,像是被一個無形的黑洞瘋狂拉扯,一道道粗壯的紫氣被硬生生拽走,灌入皇宮深處。
紫雲的色澤,迅速地由尊貴的紫,變成了淡紫,然後是灰紫……
最後,竟帶上了一絲令人心悸的,如同尸斑般的灰黑色!
王朝氣運,正在被活活抽干!
這已經不是預兆了。
這是明晃晃地在告訴天下所有人——離陽,要完了!
……
幾乎是同一時間。
離陽境內,由南至北,由東到西。
江州,大堤決口,洪水滔天,淹沒良田萬頃!
雲州,地龍翻身,山崩地裂,百年古城化作廢墟!
中州,大蝗過境,遮天蔽日,所過之處,顆粒無收!
瘟疫、旱災、兵禍……
仿佛約定好了一般,各種天災人禍,在短短半日之內,于離陽全境,集中爆發!
國運動蕩,最先反饋到的,便是民生!
無數的奏報,如同雪片一般,飛向了太安城的皇宮。
然而,這些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帝王焦頭爛額的亡國之兆,在送入乾清宮後,卻如泥牛入海。
乾清宮側殿。
這里沒有龍椅,沒有朝臣,只有一座巨大的,用人骨與血泥堆砌而成的詭異法壇。
法壇之上,離陽皇帝趙𠴱@ 滔Е br />
他的面容枯槁,雙眼卻亮得嚇人,燃燒著一種癲狂的火焰。
他看著手中那份份記錄著人間慘劇的奏報,非但沒有半點憂慮,反而發出了神經質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
“來了!終于來了!”
“謫仙所言果然不虛!這便是飛升前的最後一道劫數!褪去凡俗因果,洗盡人間塵緣!”
“朕,即將成為這世間,唯一的真仙!”
在他的對面,一道籠罩在陰影中的身影,發出了嘶啞難听的笑聲。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待劫數過盡,人間氣運盡數歸于陛下真龍之體,便是您破界飛升,萬古不朽之時!”
“只是……”陰影中的“謫仙人”話鋒一轉,“這劫數,似乎還不夠猛烈。鎖龍井的胃口,比想象中更大。尋常的祭品,已經無法滿足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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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如同一個嫌棄祭品不夠肥美的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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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他猛地將手中的奏報砸在地上,對著殿外尖聲嘶吼︰
“韓貂!”
一名面白無須,眼神陰冷得如同毒蛇的老宦官,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跪伏在地。
“奴婢在。”
“傳朕旨意!”趙𠴱@納 衾錚 淮 凰咳死嗟那楦校 凹喲罅Χ齲「嫠咚 牽 薏還芩 怯檬裁捶椒 吶率前煙 渤歉 尥酪話耄 脖匭胊諶 罩 冢 盟 員ャ br />
“奴婢……”韓貂的身體,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屠一半?
就算是瘋子,也說不出這種話。
“嗯?”趙𠴱@哪抗猓 湓諏撕 跎砩稀 br />
“奴婢遵旨!”韓貂瞬間將頭埋得更深,聲音里再無半點遲疑。
“滾吧。”
“是。”
韓貂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大殿。
直到殿門關上,隔絕了那股令人發瘋的氣息,他才緩緩直起身。
他那張蒼老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忠誠,只有一種極致的,冰冷的算計。
屠城?太蠢,太慢。
而且,容易激起兵變。
皇帝已經瘋了,但他韓貂,還想好好地活著,甚至……活得更久。
他從袖中,取出了一本早就準備好的名冊。
上面,用朱砂筆,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個個名字。
兵部尚書,張承。罪名︰通敵北莽。
御史大夫,劉清源。罪名︰非議聖上。
翰林院學士,王景。罪名︰……
全都是朝堂之上,那些平日里最礙眼,最喜歡跟他們這些“閹黨”作對的所謂“清流忠臣”。
以及,他們身後的整個家族。
韓貂的嘴角,裂開一個無聲的笑容。
既然需要祭品……
那還有什麼,比這些自詡忠良的反對派,和他們那些養得白白胖胖的家眷,更合適的“材料”呢?
既能完成陛下的旨意,又能……清除異己。
一舉兩得。
一場由皇帝的瘋狂和宦官的貪婪所主導的,無聲的政治清洗,在這一夜,拉開了血腥的帷幕。
……
深夜,吏部侍郎府。
年過七旬的周正淳,枯坐在書房內,听著窗外一隊隊禁軍甲冑鏗鏘的腳步聲,以及遠處宅邸中,偶爾傳來的,被強行捂住的淒厲慘叫。
又一家……沒了。
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
完了。
這個王朝,徹底完了。
皇帝瘋了,閹黨當道,忠良被屠。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條盤踞在太安城上空的國運黑龍,發出最後的哀鳴,然後轟然崩碎的景象。
絕望之中,他顫抖著手,研開了墨。
他寫了兩封一模一樣的密信。
信上的內容,足以讓任何一個離陽人視之為通天叛國。
他將其中一封,交給了府中培養了三十年的死士。
“去北涼。”他聲音沙啞,“親手交給徐鳳年。告訴他,若想他北涼三十萬百姓將來不被餓瘋了的離陽吞噬,就出兵!清君側!”
然後,他將另一封,交給了另一個潛伏多年的暗子。
“去北莽。”
“交給北莽女帝。告訴她,離陽的國門,即將自己打開。她夢寐以求的逐鹿中原的機會……來了。”
做完這一切,周正淳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
他望著窗外那片灰敗的天空,喃喃自語。
“真正的危機,並非來自天外……”
“而是源于人間自身的貪欲……”
古神臨終前的箴言,在這一刻,化作了最殘酷的現實,轟然應驗。
一場由人心之惡引發的滔天浩劫,其來勢之凶猛,其威脅之酷烈,甚至……遠遠超過了那道曾經貫穿天地的世界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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