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環形階梯座席上座無虛席,身著各級神袍的神官、披掛著正式鎧甲的騎士團代表以及被允許列席的少數貴族觀察員將所有的座位填滿。
不同派系的人們涇渭分明地坐著,支持尤莉的溫和派與支持格列高利的保守派之間仿佛隔著一條無形的鴻溝。
中立者們則面色凝重,目光在雙方之間游移,謹慎地評估著。
代理教皇格列高利端坐在最高處的主審席上,他換上了一身更為莊重的黑色長袍,代表著審判的絕對權威。
他面色肅穆,細長的眼楮半開半闔,手指輕輕搭在面前厚重的聖典上,仿佛在積蓄力量。
尤莉獨自站在被審判者的席位上,一身素白的神官袍在金碧輝煌的大廳中顯得格外醒目。
她金色的長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紅寶石金飾在額前閃爍著沉靜的光芒。
她的目光平靜,緩緩掃過全場,將那些擔憂、審視、敵視、期待的眼神一一收入眼底。
蘭德爾和其他幾位忠誠的部下坐在靠後的旁听席上,拳頭緊握,緊張地關注著局勢。
“老師,如果您在這里,會如何指引我?無論結果如何,我絕不會在信念上後退半步。”
尤莉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後便不再多想,而是靜靜的等待著,她想看看這些家伙能夠羅織出怎樣的罪名來構陷自己。
鐘聲敲響,回蕩在寂靜的大廳中,宣告著審判的開始。
格列高利緩緩睜開眼,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尤莉身上。
他沒有讓負責律法的神官先行陳述,而是親自開口,聲音通過魔法裝置清晰地傳遍整個審判庭︰
“今日我們聚集于此非為慶祝勝利,而是為了審視一個關乎信仰根基、關乎神殿純潔性的嚴峻問題。”
他的聲音逐漸拔高,用非常有煽動性的語氣繼續說道,“本應作為信仰標桿、行走于世間的聖潔化身,我們的神選者尤莉•埃文斯聖女在近期的一系列行為中嚴重背離了我光明大神殿千年傳承之神聖傳統!
其一,擅權獨斷,違背神諭與決議!在百城聯盟與神殿已有定論的情況下一意孤行,貿然進軍,將寶貴的神殿武裝力量置于不可預測的巨大風險之中!
其二,亦是本次審判之核心,她竟與地表最為骯髒邪惡的哥布林公然勾結,並肩作戰,甚至締結所謂的‘盟約’!”
格列高利刻意在“哥布林”這個詞上加重了語氣,引發了保守派席位上的一片厭惡的噓聲和低語。
“此等行為,已不僅僅是策略失當!”格列高利猛地一拍面前的聖典,發出沉悶的響聲,震得不少人心中一顫,
“這是對守護之神提姆聖潔教義的公然褻瀆!是對我人類文明與榮耀的背叛!是與潛藏在陰影中的邪惡力量的妥協!
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讓她那‘神選者’的身份蒙塵,讓她是否還有資格代表神殿、代表億萬信徒的純淨信仰?”
他的指控慷慨激昂,極富感染力,讓不少對亞人抱有根深蒂固偏見的中下層神官面露贊同和憤慨之色。
在全場目光的聚焦下,尤莉緩緩站起身。
她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再次平靜地環視四周,那清澈而堅定的目光竟讓一些喧囂的議論聲漸漸平息下去。
當她開口時,聲音清越而穩定,沒有絲毫怯懦︰
“代理教皇閣下,各位樞機主教,騎士團同袍,以及所有在場的同僚。
首先,我從未否認我做出了與既定決議不同的抉擇,但我懇請諸位思考,我為何要這樣做?
守護之神提姆的教義,其真諦究竟是什麼?是固守于古老的文字與僵化的教條,還是踐行其守護生命、維系秩序的核心精神?
當‘玩家’這種來自天外的毀滅者降臨之時,我們面臨的是艾澤大陸所有智慧生靈共同的存亡危機!
在這種席卷一切的災難面前固守狹隘的種族之見,拒絕一切可能的力量,究竟是守護信仰還是坐視信徒滅亡的傲慢與愚蠢?”
她的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引起了更大的騷動。
一些保守派主教臉色鐵青,想要反駁卻被尤莉接下來的話語打斷。
“現在讓我們回到現實,如果沒有爛苔部落提供的幫助,單憑我們當時在石牆鎮的力量能否抵擋住數千名可以不斷復活還裝備奇異火器的玩家軍隊?”
她報出了一連串觸目驚心的數字,那是她提前整理好的玩家初始兵力、復活次數、聯軍最終傷亡與玩家殲滅數量的對比。
“事實是,如果沒有那次被斥為‘勾結’的聯盟,石牆鎮早已化為焦土,鎮內數萬信徒都將成為玩家貢獻點上冰冷的數字!
我想請問在座的諸位,是那虛無縹緲‘純潔性’重要,還是這數萬活生生的人命更重要?!”
尤莉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和悲憤,她的目光掃過格列高利和他身邊的托德大主教等人,最終落在那些面露思索的中立派臉上。
她的語氣稍微平緩,卻帶著更深的力度︰“最後我想反問一句︰難道僅僅因為我們合作的對象是亞人,是哥布林,我們拯救了數萬同胞、擊敗了入侵者、守護了人類疆土的功績,就變成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我們浴血奮戰的成果,就因此被玷污?我們對于守護之神的奉獻與犧牲,就因此要被否定?這究竟是對神明的虔誠還是某些人為了自身利益而拋棄同胞,事後還要指責他人的陰暗心思!”
尤莉的辯護,將個人抉擇上升到了信仰真諦與生存現實的層面,有情有理,有據有節,更包含著一份為守護而戰的赤誠。
她的聲音在宏偉的審判庭中回蕩,許多中立派,甚至一些原本偏向格列高利的神官和騎士,都露出了深思和動容的神色。
蘭德爾等人更是激動得幾乎要站起來鼓掌。
格列高利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沒想到尤莉的準備如此充分,言辭如此犀利,更沒想到她竟然敢直接質疑“傳統”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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