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雨水,如同天河倒灌,狠狠砸在凌塵殘破的軀殼上。每一滴都像裹挾著冰碴,砸在裸露的灼傷焦痕上,帶來針扎般的刺痛。他踉蹌著,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拖拽著山巒,在城外荒野泥濘的腐土中,留下深陷的、帶著微弱灼熱氣息的腳印。背上的晚晴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是壓垮他最後一絲力量的千鈞重擔。她小小的身體緊緊貼著他滾燙的脊背,冰涼的小手死死環著他的脖頸,將小臉深深埋進他那被雨水浸透、散發著濃重血腥與焦糊味的衣衫里。恐懼的顫抖透過濕冷的布料,清晰地傳遞過來。
“哥……哥哥……”晚晴帶著哭腔的嗚咽,在震耳欲聾的暴雨聲中細若游絲,卻如同冰錐,狠狠鑿在凌塵早已麻木的心上。
“別……怕……”凌塵從灼傷的喉嚨里擠出嘶啞的氣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刮擦著燒紅的砂礫。他想安撫,想告訴她馬上就安全了,可前方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雨幕,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青石城那沖天的火光和混亂的喧囂,被狂暴的雨聲和距離撕扯得模糊不清,如同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回響。
安全?
這個詞此刻顯得如此蒼白可笑。王貴絕不會放過他們。凌家的追兵,甚至……秦冰雲帶來的帝國爪牙,隨時可能像嗅到血腥的鬣狗,從任何一個方向的黑暗中撲出!
丹田深處,那顆黯淡的黑色星辰“荒種”)核心處的黑色火星,搏動得異常艱難,每一次微弱的跳動都帶來深入骨髓的空虛和灼痛。強行焚開囚籠、爆發環形火環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殘存的生命本源。左肩斷口處那暗紅的疤痕組織,在冰冷的雨水沖刷下,依舊散發著驚人的高溫,雨水落在上面,瞬間蒸騰起大團白氣,發出“嗤嗤”的聲響,如同冷卻熔岩的哀鳴。每一次腳步落下,都牽扯著斷口深處新生的肉芽和骨骼,劇痛如同電流般貫穿全身,幾乎讓他眼前發黑,栽倒在泥濘里。
力量……枯竭了。
身體如同被徹底掏空的破麻袋,僅憑著一股不甘就此倒下的、守護晚晴的執念在強行驅動。
“呼……呼……”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肺腑灼傷的刺痛。冰冷的雨水灌入口鼻,嗆得他劇烈咳嗽,咳出的卻是帶著焦糊味的黑紅血沫,濺落在泥水中,瞬間被雨水沖淡。
晚晴感覺到他身體的劇烈起伏和咳嗽,環著他脖頸的手臂收得更緊,小小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凌塵布滿血污和雨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沉澱著無盡疲憊與刻骨恨意的眼楮,如同黑暗中燃燒殆盡的炭火,死死盯著前方被暴雨模糊的、未知的黑暗。他調動起殘存的、幾乎枯竭的意念,嘗試著去溝通丹田內那點微弱的黑色火星,哪怕能榨出一絲熱流,溫暖一下晚晴冰涼的身體也好。
然而,意念沉入丹田的瞬間,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悸動,卻猛地從腰間傳來!
是那塊玄冥衛令牌!
冰冷的金屬緊貼著皮肉,此刻卻如同活物般輕微震顫起來!令牌上那只獨眼怪鳥的浮雕,幽光流轉,仿佛在雨夜中睜開了冰冷的眼楮!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帶著貪婪指向的冰冷意念,透過那條連接著令牌與“荒種”的無形絲線,猛地刺入凌塵瀕臨潰散的意識!
它在渴望!
渴望什麼?是這冰冷的雨水?還是……這荒野黑暗中潛藏的……某種東西?
凌塵心頭警兆驟升!這塊詭異的令牌,在青石城內沉寂,到了這城外荒野,反而被激活了?!
就在他心神劇震、警惕提升到極致的剎那——
“嗚……嗷……”
一聲低沉、悠長、充滿了陰森與貪婪的獸嚎,毫無征兆地穿透狂暴的雨幕,從前方右側一片被狂風撕扯得如同鬼影般搖曳的枯木林中傳來!那聲音並非實體,更像是一種直接作用于靈魂的、帶著粘稠惡意的精神沖擊!
嗡!
凌塵識海如同被投入冰水,瞬間一片冰冷!背上的晚晴更是發出一聲驚恐到極致的短促尖叫,小小的身體猛地僵直!
來了!
追兵?還是……荒野中的魔物?!
凌塵瞳孔驟然收縮!眼中那點暗紅的火光瞬間爆發出垂死掙扎般的凶光!他猛地停下腳步,殘破的身體因劇痛和強行發力而劇烈搖晃。僅存的右臂肌肉瞬間繃緊,布滿暗紅紋路的手掌下意識地護向背上的晚晴,同時狠狠壓向自己左肩那灼熱的斷口!
燼骨黑炎!這是他唯一的依仗!哪怕焚盡最後一點殘軀!
然而,丹田的空虛如同無底深淵,任憑他意念如何瘋狂催逼,那顆黑色星辰也只是徒勞地掙扎著,核心處的黑色火星明滅不定,根本無法凝聚出足以焚敵的力量!反噬的劇痛如同海嘯般沖擊著他的神經,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絕望!冰冷的絕望如同這瓢潑的雨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嗚……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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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聲獸嚎更加清晰,帶著戲謔和鎖定獵物的殘忍,從枯木林深處逼近!伴隨著獸嚎,幾道扭曲的、如同煙霧凝聚而成的漆黑獸影,悄無聲息地從雨幕和林木的陰影中浮現!它們沒有實體,身形如同不斷流動的墨汁,在暴雨中詭異穿梭,唯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在頭部位置亮起,如同地獄的燈籠,死死鎖定了泥濘中如同待宰羔羊的凌塵和晚晴!
影犬!以生靈恐懼和絕望為食的荒野魔物!
腥風撲面!帶著靈魂凍結的陰冷!當先一道最為凝實的漆黑獸影,如同離弦的黑色箭矢,撕裂雨幕,帶著無聲的獰笑,朝著凌塵背上的晚晴猛撲而來!那猩紅的獸眼中,倒映著女孩驚恐絕望的小臉,充滿了貪婪!
“不——!!!”凌塵目眥欲裂!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暴戾與絕望混合的火焰,轟然炸開!他不再顧及反噬,僅存的右臂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不顧一切地就要將晚晴從背上扯下,護在身後!同時,左肩斷口處那暗紅的疤痕組織如同燒紅的烙鐵,驟然亮到極致!一股微弱卻帶著焚滅意志的灼熱氣浪向後噴薄!
晚了!
影犬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那漆黑的、如同煙霧凝聚的利爪,帶著凍結靈魂的陰寒,已然觸踫到晚晴單薄的肩頭!
晚晴驚恐地睜大了眼楮,瞳孔中倒映著那兩點迅速放大的猩紅和漆黑的獸影!巨大的恐懼讓她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利爪即將撕裂晚晴的瞬間——
嗡!
一股柔和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暖流,如同春日化雪的溪水,毫無征兆地涌入凌塵那被絕望和劇痛充斥的識海!
緊接著,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憑空出現在凌塵與那撲來的影犬之間!
是那個灰衣人!
他依舊戴著那頂破舊的斗笠,帽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雨水順著他洗得發白的灰色粗布短褂流淌,卻無法沾染他分毫。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亙古以來便立于這片暴雨荒野之中。
面對那撲來的、散發著陰森寒意的影犬,灰衣人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極其隨意地抬起了右手。那只布滿老繭、骨節分明的手掌,對著那猙獰撲來的漆黑獸影,輕輕一拂。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
沒有刺目的光芒。
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撫平萬物躁動的柔和力量,如同無形的漣漪,以他的手掌為中心,輕輕蕩漾開來。
噗!
那撲到近前、凶戾無比的漆黑影犬,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充滿生機的牆壁!它那煙霧般的身體猛地一滯,發出一聲如同氣泡破裂般的輕響!構成身體的黑色煙霧劇烈地翻滾、扭曲,兩點猩紅的獸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源自本能的恐懼!
下一刻,如同陽光下的冰雪消融!
那凝實的漆黑獸影,在這股柔和力量的輕拂下,無聲無息地潰散、淡化,最終徹底消失在狂暴的雨幕之中,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秒殺!
而且是如此輕描淡寫的抹除!
另外幾道剛剛浮現、正欲撲上的影犬獸影,如同被無形的恐懼凍結,僵在了原地!兩點猩紅的獸眼死死盯著那個擋在獵物前方的灰衣身影,充滿了極致的忌憚!它們發出幾聲不甘的低沉嗚咽,身影如同受驚的墨魚,迅速淡化,融入雨夜的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危機,瞬間解除。
死寂,只剩下震耳欲聾的暴雨聲。
凌塵緊繃到極限的身體猛地一松,巨大的脫力感和反噬的劇痛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膝蓋一軟,帶著背上的晚晴,重重地向前跪倒在冰冷的泥濘之中!泥水混合著血污,瞬間浸透了他的殘軀。
“哥哥!”晚晴被他摔倒的動靜驚醒,發出一聲驚恐的哭喊,小小的身體從凌塵背上滾落,沾滿了泥漿。她顧不上自己,連滾爬帶地撲到凌塵身邊,冰涼的小手慌亂地拍打著凌塵布滿血污和灼痕的臉,“哥哥醒醒!哥哥別死!嗚嗚……”
灰衣人緩緩轉過身。斗笠下,那線條剛毅、帶著風霜痕跡的下頜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更加清晰。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幽潭,平靜地掃過泥濘中氣息奄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凌塵,又落在晚晴那沾滿泥水、寫滿巨大恐懼和絕望的小臉上。
晚晴也看到了灰衣人。這個兩次在絕境中出現的神秘人。巨大的恐懼讓她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小小的身體緊緊貼在昏迷的凌塵身上,如同守護幼崽的母獸,警惕又無助地看著灰衣人。
灰衣人沒有靠近。他蹲下身,與晚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雨水順著斗笠邊緣流下,形成一道水簾。
“他死不了。”灰衣人低沉溫和的聲音響起,穿透了狂暴的雨聲,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清晰地傳入晚晴耳中,“至少現在不會。”
晚晴眼中的警惕並未消散,淚水混合著雨水在蒼白的小臉上流淌。
灰衣人的目光,卻落在了晚晴胸前——那塊緊貼著她單薄衣衫、此刻正散發著極其微弱、卻異常純淨的乳白色光暈的玉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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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的質地溫潤,雕刻著極其古樸玄奧的雲紋。此刻,在灰衣人目光的注視下,那乳白色的光暈似乎受到了某種牽引,微微流轉起來,散發出一種聖潔而溫暖的氣息,竟將晚晴身周冰冷的雨水都排斥開一絲,形成一個微小的干燥區域。
灰衣人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仿佛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他的目光,又掃向凌塵腰間那塊依舊散發著冰冷幽光、獨眼怪鳥浮雕血芒隱現的玄冥衛令牌。
“幽冥引……鑰匙……”灰衣人低聲自語,聲音低沉得幾乎被雨聲淹沒,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仿佛在確認著某種早已預料卻又超出掌控的宿命。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遠方暴雨肆虐的、更深沉的黑暗荒野,仿佛在感知著什麼。
“影犬只是前哨。”灰衣人的聲音恢復了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它們’的鼻子,比狗更靈。‘幽冥引’的氣息一旦被點燃,就像黑夜里的燈塔。這荒野……已無你們的容身之地。”
晚晴听不懂那些詞語,但“無容身之地”幾個字如同冰冷的刀子,刺穿了她剛剛升起的一絲微薄希望。巨大的絕望再次攫住了她,小小的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灰衣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泥濘中昏迷的凌塵和絕望的晚晴。他沉默了片刻,那深邃的眼眸深處,疲憊與沉重似乎更深了一分。
“跟我走。”灰衣人終于開口,聲音依舊低沉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或者,留在這里,等著被黑暗里的東西撕碎,骨頭渣都不剩。”
晚晴猛地抬起頭,布滿淚水和雨水的大眼楮死死盯著灰衣人。她看看地上氣息奄奄的哥哥,又看看灰衣人那在暴雨中如同山岳般沉穩的身影。巨大的恐懼和對未知的抗拒,與救哥哥的強烈渴望,在她小小的身體里瘋狂地拉鋸著。
沒有選擇。
她顫抖著,伸出冰涼、沾滿泥漿的小手,死死抓住了灰衣人那同樣被雨水浸透、卻異常干燥溫暖的褲腳。
灰衣人低頭,看了一眼那只抓住自己褲腳的、因用力而指節發白的小手,又看了看晚晴眼中那混合著巨大恐懼和最後一絲倔強求生意志的光芒。他深邃的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嘆息?
他沒有再說話。彎腰,動作輕盈利落,如同托著兩件易碎的琉璃。一只手穩穩地扶起昏迷的凌塵殘破的身體,另一只手則小心地、帶著一種奇異的保護姿態,將依舊死死抓著他褲腳的晚晴抱了起來。
晚晴小小的身體在灰衣人懷中劇烈地顫抖著,如同受驚的雛鳥,卻死死咬著嘴唇沒有哭出聲,大眼楮里充滿了對灰衣人的恐懼和對昏迷哥哥的巨大擔憂。
灰衣人抱著兩人,高大的身影在狂暴的雨幕中站定。他最後看了一眼青石城方向那早已被雨幕徹底吞沒的火光,又望向荒野深處那更加深沉的黑暗。
“幽冥引路,殘燼為舟。”
他低沉的聲音在暴雨中消散。
“這條路,是生是死,是涅盤是沉淪,只在……你們自己。”
話音落下,灰衣人的身影一步踏出,如同融入雨幕的幽靈,帶著昏迷的凌塵和驚恐的晚晴,消失在荒野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暴雨之中。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的泥濘,和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與灼熱交織的毀滅氣息,迅速被冰冷的雨水沖刷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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