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華伸手壓了壓燈芯，堂屋里的燈光又黯淡了幾分。
可林正華手上的活卻沒有半分停頓，順嘴對林清平三兄弟說道︰“今天夫子來，跟海子說了一下海子接下來還要不要考科舉的事……”。
林清平立刻說道︰“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海子當然得要繼續考科舉，咱家就靠海子啦”。
老大林清順也跟著說道︰“爹，海子年紀還小，讓他繼續考科舉吧。
一兩次考不上也不打緊，下次說不定就考上啦。
將來咱家也能出個秀才公，說不定還能出個舉人老爺”。
老二林清康也跟著點頭說道︰“爹，海子打小就聰明讀書好，前兩年就已經考上童生啦，再努力一把說不定今年就能考個秀才回來。
咱家也不是沒錢，只要是供海子讀書，我舉雙手雙腳支持”。
林正華擺了擺手說道︰“今天下午我跟夫子聊了一下，海子想考秀才幾乎不可能了”。
林清平一听就急了，吵吵著說道︰“怎麼就不可能了？海子讀書這麼好，才十歲就考上童生啦，前幾次沒考上秀才那是沒發揮好。
今年要是參加院試，指定能考上秀才，海子，你說是吧”！
林海用無奈的眼神看著林清平，說道︰“爹，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會打洞。
咱家就是一平民老百姓，院試考官只看出身，不看考卷。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咱家這平民百姓出身想要考一個秀才出來，只能說是白日做夢”。
“啊”？
林清平听的愣住了，不可置信的對林海問道︰“夫子這麼跟你說的”？
林海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夫子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但是跟我說了這個道理。青石縣的大地主王員外您應該听說過他吧。
您看他家那麼多地，請了一堆佃農長工，您看他家的佃農長工給他家拼命干活，有哪個最後分到一畝三分地了？
考秀才舉人也是這樣，哪怕我再努力讀書，院試、鄉試考官看我出身寒酸，也不會因為我文章寫的好而高看我一眼。
秀才、舉人的名額就像是那莊稼地，早就被他們那些主考官內定了，根本沒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什麼事”。
听完林海的話，林清平三兄弟眼神變得木愣愣的，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林清平三兄弟都指望著林海能夠靠讀書出人頭地，將來考個秀才公，舉人老爺，甚至是狀元郎回來。
到時候整個虎嘯嶺都是他們家說了算，看誰還敢說他們三兄弟是絕戶漢。
在農村誰家兄弟多，誰家說話就硬氣。
家里只有閨女的，跟絕戶漢的區別不大，當家男人死了家里都有可能被人吃絕戶。
虎嘯嶺的林氏族人都是一個祖宗的，雖然沒有發生過吃絕戶的事，但是家里男娃少的話，還是容易被人欺負。
林海家要不是出了林海這麼一個小天才，從小讀書就好，小小年紀就考了一個童生回來。
再加上林正華又是村里的族老，有很高的威信可以護持家里，他們家指不定得要被村里欺負成什麼樣，以前嚼他家舌根的人可不少。
听到林海繼續參加科舉也考不上秀才後，林清平急得坐立不安，對林正華問道︰“爹，海子真的不能考上秀才嗎？您見多識廣有沒有什麼辦法”？
林正華臉上也是愁眉不展，嘆了口氣說道︰“唉！咱家就是一平頭老百姓，你爹我就會點手藝活，能有什麼辦法！听听海子怎麼說吧”。
林清平三兄弟聞言，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林海。
林海不急不緩的說道︰“今天下午我跟阿爺還有夫子商量了一下，我打算走武舉之路”。
“武舉”？
林清順面帶疑惑之色，對林海問道︰“海子，武舉好考嗎”？
林海搖了搖頭說道︰“更難，比文舉還要難”。
林清平詫異的對林海問道︰“那你怎麼還要考武舉”？
林海解釋道︰“文舉這條路已經被上層完全把控住了，平民百姓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
但是武舉有個地方不一樣，只要能踏上修行之路，確定能夠修行，先煉氣，再煉血。
踏入練血境，就能自動獲取生員身份，相當于文舉秀才公。這樣我就能庇護咱們家了，以後咱家也就不用進山搏命了”。
听林海這麼說，林清順問道︰“海子，你想考武舉，就是不想讓我們進山搏命對吧”？
林海點了點頭說道︰“山里太危險了，本來我想考個秀才回來，能夠庇護咱家，可惜我考了三年才發現這完全是浪費錢財。
既然這條路走不通，我就換條路走。夫子已經答應我了，他可以把他的秀才福蔭名額讓給我，助我踏上修行之路”。
“不行”！
林清平斷然拒絕道︰“海子，你不能考武舉，窮習文，富習武。咱家這條件養不起你，最終會害了你”。
虎嘯嶺沒有修行的人，但是青石縣有。
林清平跟著林正華到縣城賣家具，親眼見過踏上修行之路，最終卻學無所成的人，到底是怎樣一番慘象。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是形容讀書人的，讀書讀不好頂多是浪費錢財。
修行如虎逐狼攆，慢上一步就如刀砍斧剁加身，短時間內就能把一個健碩漢子變得形銷骨立。
修行全靠資源，資源要是跟不上，那就是有藍耗藍，沒藍耗命，這才是修行者的真實寫照。
大離皇朝普通修行者的日子，過的還不如平頭老百姓。
林清平別看平時有點吊兒郎當，時不時還擠兌林海幾句，但他也是真心希望自己兒子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
在出人頭地和平安順遂之間，林清平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讓兒子平安順遂就好。
林海卻是搖頭說道︰“爹，我還是想要走武舉之路”。
林清平聞言心里一急，說道︰“可……”。
“爹，您听我說”，林海打斷林清平想要說的話，分析道︰“爹，咱們虎嘯嶺林家是怎麼一個情況，我想您比我清楚。
現在朝廷逼得越來越緊，七星蛇也越來越難抓。說不定再過上幾年，我們虎嘯嶺就完不成朝廷下派的任務。
到時候我們虎嘯嶺要麼是全體進山抓蛇，要麼就要繳納高額賦稅還有各種攤派。咱們林家沒落覆滅也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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