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霖盯著腳底那坨黃燦燦的東西，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這輩子最講究衛生，在急診室連手套都要戴三層，現在居然踩了狗屎？
“晦氣！太晦氣了！”他踮著腳原地蹦 ，試圖把鞋底子蹭干淨。
領路的和尚回頭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像是在看什麼智障。
凌霖更氣了︰“看什麼看？你們寺廟里不管管狗嗎？不知道隨地大小便不衛生啊？”
和尚翻了個白眼，嘴里嘟囔著听不懂的話，加快了腳步。
凌霖只能忍著惡心跟上，心里把這破寺廟罵了八百遍。
雜役院比他想象的還破。
一排歪歪扭扭的土坯房，牆皮掉得像麻子臉，院子里堆著半人高的柴火，還有幾個穿著補丁摞補丁的雜役，正有氣無力地劈柴。
看到凌霖被帶進來，那些人都停下手里的活，眼神跟看猴似的。
“這就是方丈說的那個‘廢體’？”有人小聲嘀咕，用的還是凌霖能听懂的話。
“看著倒不像快死的，就是穿得怪模怪樣。”另一個人接話。
凌霖听得眼皮直跳。
廢體就廢體，還加個“那個”？合著他已經成典型案例了？
領路的和尚把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喊過來，指著凌霖說了幾句。
老頭點點頭，走到凌霖面前，上下打量他︰“新來的？叫啥？”
“凌霖。”
“我是雜役頭，姓王，你叫我王頭就行。”老頭指了指牆角的扁擔，“先去挑水，把水缸都裝滿。”
凌霖看了看那兩個比他還高的大水缸，又看了看牆角那根磨得發亮的扁擔，嘴角有點抽搐。
“王頭，我剛從……呃，很遠的地方來，渾身是傷，能不能先歇會兒？”他試圖講道理。
王頭眼楮一瞪︰“在龍岩寺，別管你從哪來，傷沒傷，干活就得賣力！”
他指了指旁邊一個缺了條腿的少年︰“小三子一條腿都能劈柴，你倆胳膊倆腿健全，還想偷懶？”
那少年抬起頭，沖凌霖露出個憨厚的笑，手里的斧頭掄得呼呼作響。
凌霖︰“……”
行，這地方不僅迷信，還卷得厲害。
他扛起扁擔往水井走，才走兩步就差點被壓垮。
這扁擔是鐵的吧？怎麼這麼沉！
好不容易挪到井邊，他看著那黑漆漆的井口犯愁。
井繩粗得跟他胳膊似的，水桶也比醫院的消毒桶還大。
“這玩意是人用的嗎？”他試著拽了拽井繩，紋絲不動。
旁邊一個正在洗菜的小和尚嗤笑一聲︰“連井繩都拉不動，果然是廢體。”
凌霖火氣上來了︰“你行你上啊？我要是能拉動這個，我還在這當雜役？”
小和尚梗著脖子︰“我三歲就能拉滿一桶水！”
“吹吧你就，”凌霖翻了個白眼，“三歲拉這麼大桶水，你那胳膊是鋼筋做的？”
兩人正吵著，王頭叼著根草走過來︰“吵什麼？凌霖，半個時辰內，水缸裝不滿，今天別想吃飯！”
說完，他又指了指小和尚︰“慧能，你菜洗完了？沒洗完也別吃了！”
慧能臉一垮，趕緊低頭洗菜。
凌霖看著那兩個大水缸，感覺人生一片灰暗。
半個時辰？他現在連一桶水都未必能弄上來。
果然，等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第一桶水晃悠到水缸邊時，日頭都偏西了。
水灑了一半，他渾身濕透，跟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胳膊抖得像篩糠。
“不行了……不行了……”他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王頭溜達過來，看了看只裝了個底的水缸，撇撇嘴︰“廢物就是廢物，這點活都干不好。”
他揚了揚下巴︰“去，把那邊的柴火劈了，劈不完晚上沒飯。”
凌霖︰“……”
他現在嚴重懷疑，這些和尚是想把他活活累死。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柴堆旁，拿起斧頭。
這斧頭比他急診室的骨鋸還沉！
他試著掄了一下，斧頭差點飛出去，砸到旁邊的柴火垛。
“哈哈哈！”旁邊傳來慧能的笑聲，“你到底會不會用斧頭啊？”
凌霖瞪了他一眼，沒力氣吵架。
他深吸一口氣，回憶著以前在紀錄片里看過的劈柴姿勢，再次舉起斧頭。
“砰！”
斧頭砸在木頭上，彈了一下，只留下個淺淺的印子。
凌霖的手被震得發麻，虎口都快裂了。
“不是吧……”他看著那根粗壯的木頭，欲哭無淚。
這哪是劈柴，這是在考驗他的抗打擊能力吧？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我來幫你吧。”
凌霖抬頭，看到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年輕和尚走過來，眉眼清秀，看著挺面善。
“你是？”
“我叫慧安。”年輕和尚微微一笑，拿起另一把斧頭，“看你好像不太會用這個。”
他手起斧落，“ 嚓”一聲，那根讓凌霖頭疼的木頭就被劈成了兩半。
動作干淨利落，跟切豆腐似的。
凌霖看得眼楮都直了︰“我去！你這力氣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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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笑了笑︰“練過幾年罷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不停歇，斧頭上下翻飛，很快就劈好了一小堆柴火。
凌霖看得目瞪口呆，這效率，比醫院的碎紙機還快！
“你……你這是怎麼練的？”他忍不住問。
“運轉靈力就行啊。”慧安說得輕描淡寫。
又是靈力！
凌霖翻了個白眼︰“能不能說點我听得懂的？”
慧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你沒有靈根，可能不懂。就是……調動體內的能量，集中在手上。”
他試著解釋︰“就像你用自己最擅長的本事時，會特別順手一樣。”
凌霖琢磨了一下，好像有點懂了。
就像他做手術時，手會特別穩，腦子轉得特別快一樣？
“那你們看病，也是用這個……靈力？”他想起老和尚的話。
“對啊，”慧安點點頭，“靈力可以疏通靈脈，治療傷病。厲害的高僧，還能起死回生呢！”
“吹吧你就。”凌霖嗤之以鼻，“起死回生？那是心肌梗死搶救成功，黃金四分鐘了解一下？”
慧安︰“？？？”
“什麼四分鐘？”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凌霖擺擺手，“你們這看病，是不是不用切刀？不用開藥？”
“切刀？”慧安嚇了一跳，“那多疼啊！我們用靈力就能把病灶逼出來。”
凌霖簡直要氣笑了。
這不就是典型的封建迷信嘛！
不用檢查，不用診斷，就靠一股莫名其妙的“靈力”？
“我跟你說，上次有個雜役肚子疼，”慧安興致勃勃地說，“長老用靈力一探，說是肚子里有寒氣，運功一逼，他就好了！”
“那是急性腸胃炎，可能是吃了不干淨的東西，”凌霖順口反駁，“拉幾趟肚子，或者吃點抗生素就好了，跟寒氣有啥關系？”
慧安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抗生素？那是什麼靈草？”
“算了算了，雞同鴨講。”凌霖擺擺手，不想跟他爭。
看來在這個世界，想靠醫術吃飯，是沒希望了。
就在這時，王頭扯著嗓子喊︰“開飯了！”
一群雜役和小和尚趕緊往食堂跑，跟餓狼似的。
凌霖也餓壞了，跟著人群往食堂走。
食堂里擺著幾張長桌，上面放著幾個大盆。
一盆黑乎乎的粥，一盆看起來像野菜的東西，還有一筐硬得能砸死人的饅頭。
“就這？”凌霖傻眼了。
這比醫院食堂最差的套餐還不如啊！
“想吃好的？”王頭在旁邊陰陽怪氣，“有本事成為內門弟子啊！天天有靈米靈菜吃，強身健體！”
凌霖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
“ 嚓”一聲。
差點把牙硌掉。
“這是饅頭還是石頭？”他捂著牙，疼得直咧嘴。
慧安拿起一個饅頭，輕松掰成兩半︰“用靈力軟化一下就好了。”
凌霖︰“……”
行，他算是看明白了。
在這個破地方，沒靈力連飯都吃不上！
他看著手里的硬饅頭，又看了看周圍人用“靈力”輕松吃著飯的樣子，心里憋屈得不行。
“我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居然要在這種地方啃石頭？”
“還被一群和尚嘲笑是廢體？”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認命！”
凌霖咬著牙，使勁把饅頭往嘴里塞，就算硌得牙疼也不停。
他得先活著。
活著才有機會離開這個破寺廟。
活著才能找到發揮自己本事的地方。
就在他跟硬饅頭較勁的時候，突然感覺眼前一花。
眼前的人和物好像都變了樣子。
每個人身上，都纏繞著淡淡的、不同顏色的線？
有的是紅色，有的是藍色，還有的是黃色。
這些線在他們體內流動，尤其是在他們運功吃飯的時候，流動得更快。
“我去……這是啥？”凌霖揉了揉眼楮。
難道是餓出幻覺了？
他再定楮一看，那些線還在。
慧安身上的線是綠色的，流動得很平穩。
王頭身上的線是土黃色的，斷斷續續，看著不太順暢。
就連那個缺了條腿的少年身上，也有淡淡的白色線在流動。
“你們……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嗎？”凌霖捅了捅旁邊的慧安。
慧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什麼奇怪的東西？沒有啊。”
凌霖又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在埋頭吃飯，沒人覺得不對勁。
難道只有他能看到？
他心里咯 一下，突然想起老和尚給他檢查時，那指尖的白光。
還有慧安說的，靈力、靈脈……
“這些線……難道就是他們說的靈脈？”
凌霖的心跳突然加速。
如果真是這樣……
那他這個“廢體”，好像也不是那麼廢？
他強壓著心里的激動，繼續假裝啃饅頭，眼楮卻忍不住四處亂瞟。
他發現，那些線的顏色和粗細都不一樣。
顏色越鮮艷，線條越粗的人，看起來就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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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偶爾從食堂門口經過的幾個穿著黃色僧袍的和尚，他們身上的線又粗又亮，跟霓虹燈似的。
而像他這樣的雜役，身上的線要麼很淡，要麼斷斷續續。
等等……
凌霖看向自己的手。
他身上……好像也有？
很淡很淡的銀色線條，細得像頭發絲，在他體內慢慢流動。
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
“老和尚不是說我是無靈根廢體嗎？”凌霖心里嘀咕，“這算啥？誤診？”
他突然覺得，這破寺廟好像也不是那麼難熬了。
至少，他發現了一個別人沒發現的秘密。
一個可能讓他擺脫“廢體”標簽的秘密。
他正想得入神，突然感覺有人在看他。
抬頭一看，是慧能。
那小和尚正皺著眉，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你看什麼呢？”慧能問，“一直盯著我胸口看，怪嚇人的。”
凌霖︰“……”
他剛才光顧著看慧能身上的綠色靈脈了，好像是看得有點太專注了。
“沒、沒什麼，”凌霖趕緊移開目光，假裝看天，“今天天氣不錯啊，挺適合……呃，劈柴的。”
慧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低頭繼續吃飯。
凌霖松了口氣，後背都出汗了。
這要是被當成變態，估計得被這些和尚打死。
他趕緊幾口把手里的硬饅頭塞進嘴里，咽下去的時候差點沒噎死。
“不行，得趕緊想辦法離開這。”凌霖心里盤算著。
在這和尚廟里，不僅要干苦力，還得擔心被當成變態。
最重要的是，他得找個地方，好好研究一下自己這個能看到“靈脈”的本事。
說不定，這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立足的本錢呢？
他看了一眼外面緊閉的寺廟大門，又看了看周圍巡邏的和尚。
逃跑計劃，得從長計議。
不過在此之前……
他得先想辦法，不用靈力也能把那硬饅頭啃動。
不然，沒等逃出去，就得先被餓死，或者被饅頭硌死。
凌霖看著筐里剩下的硬饅頭，深深嘆了口氣。
修仙？變強？
算了吧，先解決吃飯問題再說。
當個能啃動饅頭的“廢體”，好像也沒那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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