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內火光搖曳,映著那突兀出現的差役慘白的臉和空洞的眼神,氣氛瞬間凝固。阿月嚇得低呼一聲,猛地躲到林晏身後,骨匕對準了那不速之客。林晏也是渾身緊繃,瞬間將甦辭護在身後,鎮淵令橫在胸前,靈力暗涌。
蜀州官府的差役?怎麼會出現在這極北冰原的深處?而且看他這副模樣,面色青白,眼神渙散,行動僵硬,周身彌漫著淡淡的死氣,絕非活人狀態,卻又與那些受邪力驅動的冰髓尸有所不同,似乎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的意識。
“站住!你是誰?”林晏厲聲喝道,警惕地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那差役對林晏的警告置若罔聞,依舊用那雙空洞的眼楮“盯”著林晏,干澀的嘴唇再次翕動,重復著那個破碎的句子︰“……林……太醫令……大人……有……信……”
林太醫令?指的是父親林青岩!父親曾任太醫令,這官職稱呼早已隨林家敗落而無人提及。這差役竟然認得父親?還說有信?
林晏心髒狂跳,但理智讓他不敢有絲毫松懈。這可能是陷阱,是刺史利用父親名頭設下的圈套。
“什麼信?誰讓你來的?”林晏放緩語氣,嘗試溝通,同時仔細感知著對方身上的氣息。那死氣中,似乎混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熟悉的藥草清香,像是父親經常使用的某種安魂香的味道?這讓他心中疑竇更深。
差役僵硬地抬起一只手,指向林晏,又指了指自己破爛的官服胸口位置,動作遲緩得像提線木偶。“……信……在身上……大人……囑托……交予……公子……”
公子?他認出我了?林晏眉頭緊鎖。他仔細打量這差役,官服雖然破爛不堪,沾滿冰碴泥污,但依稀能看出確實是蜀州府衙的制式,而且腰牌上的刻字模糊能辨,並非偽造。此人或許真是蜀州來的差役。
“你如何證明你所言非虛?又如何找到這里?”林晏沉聲問道,鎮淵令的青光鎖定對方,一旦有異動,立刻出手。
差役似乎理解不了太復雜的問題,只是反復念叨著“信”和“林太醫令”,那只抬起的手固執地指著自己的胸口。
林晏與阿月對視一眼,阿月眼中也滿是困惑和害怕,但她微微搖頭,低聲道︰“他……身上沒有……那些壞東西的……邪氣……只有……死氣……和一點……很淡的……藥味……”
林晏沉吟片刻,決定冒險一試。他示意阿月戒備,自己緩緩上前,保持安全距離,用鎮淵令的劍尖,小心翼翼地去挑那差役破爛的胸口衣襟。
差役沒有任何反抗,依舊僵硬地站著。
衣襟挑開,里面露出一個用油布緊緊包裹、保存相對完好的小小扁盒。油布上,赫然有一個林晏無比熟悉的、父親常用的私人印鑒圖案!
看到那印鑒的瞬間,林晏呼吸一窒!真的是父親的東西!
他小心地用劍尖將那小盒挑出,接在手中。觸手冰涼,卻並無異常能量波動。
差役在盒子被取走後,仿佛完成了最後的使命,身體晃了晃,眼中那點微弱的神采徹底消散,直接仰面倒地,再無生息。他胸口位置,一個早已凝固發黑的致命傷口顯露出來——是某種尖銳利器所致,看痕跡,已有些時日。
林晏心情復雜地看著這具尸體。這是一個奉命送信的信使,不知經歷了何等艱險,甚至可能死後仍憑著一股執念,找到了這里,將東西交到了自己手上。是誰殺了他?刺史的人?還是冰原上的其他危險?
他壓下翻騰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油布包裹。里面是一個樸素的木盒,打開木盒,映入眼簾的是一封泛黃的信箋,以及一枚用紅繩系著的、觸手溫潤的白色玉佩。玉佩上雕刻著簡單的雲紋,中間刻著一個“林”字,正是父親貼身佩戴之物!
林晏顫抖著手拿起信箋,展開。上面是父親那熟悉的、略顯潦草卻力透紙背的字跡︰
“晏兒親啟︰
若你見此信,為父恐已遭不測。莫要悲傷,亦莫要急于復仇。
蜀州妖禍,根源深遠,非止刺史王仁一方之惡。其背後,恐牽扯一隱秘宗門‘玄陰教’,此教擅魂傀之術,覬覦上古邪力已久。王仁不過其擺在明處之傀儡。
為父追查多年,發現其目標恐非僅限蜀州,亦在北境冰原之下封印的‘玄冥煞’之力。‘同命契’即為該教竊取煞力所創邪法之一端,用以剝離魂魄,煉制魂傀,亦或作為探尋、汲取煞力之引信。
吾兒與甦家女娃身中此契,凶險萬分,然福禍相依。甦辭那丫頭,其身負之冰印,或為上古‘冰魄宗’克制玄冥煞力之傳承。雙印相沖,亦相生,或為破局關鍵。
為父于北境遺跡中有所發現,疑有克制甚至逆轉‘同命契’之法,然需尋得‘玄冥煞’本源之力與‘冰魄宗’正統傳承結合,凶險異常,故未敢輕易嘗試,僅留線索于石碑。
此玉佩乃家傳之物,具微弱安魂定魄之效,或可助你二人暫穩心神。另,務必尋回為父遺落在刺史府書房暗格內的那半卷《青囊補遺》,其上記載了為父對幽檀根及幾種克制魂煞之藥的最終心得,或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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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記,敵暗我明,勢力盤根錯節,萬事謹慎,保全自身為上。若事不可為,攜甦辭遠走他鄉,隱姓埋名,亦無不可。
父,林青岩,絕筆。”
信不長,卻蘊含了爆炸性的信息!
玄陰教!魂傀之術!玄冥煞力!冰魄宗!
父親竟然查到了如此深的層次!刺史王仁背後,果然還有更龐大的黑手!而自己和甦辭身中的同命契,竟然是探尋和汲取那被封印的“玄冥煞”力量的引信?甦辭的冰母印記,則是上古“冰魄宗”的傳承,專門克制此煞力?
難怪雙印沖突如此激烈!這不僅是個人命運的糾纏,更是兩種古老力量的正邪對抗!
父親留下的線索,與他們在冰原遺跡中的發現完全吻合!那噬魂幽潭下的,就是玄冥煞力的一部分顯化?而甦辭母親,很可能就是冰魄宗的傳人!
《青囊補遺》!父親的研究果然有了關鍵的突破!那半卷書就在刺史府!
林晏緊緊攥著信紙和玉佩,心潮澎湃。父親早已為他指明了方向,甚至預見到了最壞的情況。這封信,不僅解開了許多謎團,更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明確的目標。
他將玉佩小心地戴在甦辭脖子上,溫潤的白光似乎讓她沉睡的面容更加安寧了一絲。同命契的感應雖然微弱,卻異常平穩。
“我們得回去。”林晏抬起頭,看向阿月,眼神堅定,“回蜀州城。”
阿月雖然不完全明白信的內容,但听到“蜀州城”三個字,臉上露出了恐懼︰“可是……那里……很多壞人……”
“正因為壞人在那里,我們才必須回去。”林晏沉聲道,“不僅要救我們自己,還要阻止更大的災難。而且,那里有救甦辭的關鍵之物。”
他收起信箋,將父親的玉佩貼身放好。有了明確的目標,連日來的迷茫和絕望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和斗志。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尋找出路離開這冰洞時,林晏耳尖微動,臉色猛地一變!
他听到了一陣極其細微、卻快速接近的振翅聲!那聲音……不像鳥類,反而像是……紙鳶?
他猛地抬頭望向冰洞上方一個不起眼的通風口,只見一道小小的、蒼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是紙鳶!刺史麾下術士用來追蹤偵查的紙鳶!它們竟然找到了這里!
“快走!我們被發現了!”林晏低喝一聲,背起甦辭,拉起阿月,毫不猶豫地沖向冰洞另一個看似是出口的狹窄通道。
敵人的觸角,比他們想象的伸得更長,更快!返回蜀州的路,注定不會平坦。而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正在前方等待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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