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遠方的爆炸聲如同悶雷滾過天際,即便相隔甚遠,腳下的地面依舊傳來清晰的震感。凜冬堡方向那沖天的混亂光柱漸漸黯淡下去,最終被鉛灰色的雲層重新吞噬,只留下一片死寂,仿佛那頭冰原巨獸最後的悲鳴已被風雪徹底掩埋。
敖崢……凜冬堡……還有那些糾纏不清的陰謀與犧牲……
林晏站在原地,望著那個方向,心中充滿了沉重的無力感和悲涼。他緊緊抱著懷中依舊昏迷的甦辭,風雪抽打在他臉上,卻麻木得感覺不到疼痛。
良久,他才緩緩收回目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危機遠未解除。必須盡快弄清這里是什麼地方,並找到安全的藏身之處。
他環顧四周。這是一片位于山麓地帶的針葉松林,樹木高大卻稀疏,地上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風雪比冰原核心區域小了一些,但依舊寒冷刺骨。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甦辭的情況。她呼吸平穩,仿佛只是睡著了,眉心和脖頸的紋路沒有浮現,那只紫眸也安靜地閉著。但林晏的目光卻死死定格在她那只完好的左手指尖——那層薄薄的、幾乎看不見的幽藍色冰霜依舊存在,形狀確實像是一片微縮的龍鱗,散發著若有若無的寒意。
這不是幻覺。
那根最後一刻出現的詭異冰刺,那個冰冷的女性哼聲,那句“標記完成”的低語……如同毒蛇般纏繞在他的心頭。
是誰?到底是誰?目的何在?這標記又會帶來什麼?
無數的疑問和不安幾乎要將他淹沒。他嘗試用靈犀青丹的寒氣去觸踫那冰鱗標記,卻發現那印記仿佛不存在于實體,寒氣毫無阻礙地穿過,無法感知,無法觸踫,但它又確實在那里,如同一個無形的詛咒。
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林晏壓下心中的躁動。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這片開闊地,尋找一個能躲避風雪和可能追兵的地方。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選擇朝著地勢更低、松林更茂密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及膝深的積雪中,異常艱難。
大約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的松林變得更加茂密,風雪也被遮擋了大半。然而,林晏卻猛地停下了腳步,全身肌肉瞬間緊繃!
前方的雪地上,赫然出現了一串新鮮的腳印!
不是野獸的蹄印,而是人的腳印!大小看起來像是一個女子或者少年,腳印很淺,顯示對方身形輕盈,而且似乎剛走過不久!
這荒無人煙的冰原邊緣,除了他們,怎麼會還有別人?是敵是友?
林晏立刻警惕起來,將甦辭輕輕放在一棵大樹後藏好,自己則握緊鎮淵令,悄無聲息地沿著腳印追蹤而去。
腳印蜿蜒向前,進入了一片更加密集的松林。
越往里走,林晏的心越是下沉。
因為他發現,在那串腳印的旁邊,偶爾還會出現一些其他的痕跡——滴落在雪地上的、尚未完全凍結的暗紅色血跡!以及一些散落的、被撕碎的白色布條!
顯然,腳印的主人受了傷,而且在逃亡!
是誰?發生了什麼事?
林晏加快腳步,追蹤痕跡來到了一處背風的巨大岩石後面。
痕跡在這里消失了。
岩石後面,傳來極其微弱的、壓抑的喘息聲。
林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去。
只見在岩石下的一個凹陷處,一個嬌小的身影正蜷縮在那里。
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女,身上穿著破爛不堪的、似乎原本是白色的毛皮衣裙,但此刻已被鮮血和污漬染得看不出原色。她赤著雙腳,凍得發紫,腳上滿是劃傷。一頭凌亂的黑色短發下,是一張蒼白卻異常清秀的臉龐,此刻正因痛苦和寒冷而微微扭曲。
她的肩膀上有一道深刻的爪痕,鮮血正從中不斷滲出,染紅了她捂在傷口上的手。她另一只手中,緊緊攥著一把簡陋的、用獸骨打磨而成的匕首,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警惕以及一種野獸般的倔強。
看到林晏出現,她如同受驚的小鹿般猛地向後縮去,舉起骨匕,喉嚨里發出威脅般的、低低的嗚咽聲,卻因為牽動傷口而疼得齜牙咧嘴。
看起來不像有威脅,反而像是一個落難的原住民少女。
林晏稍稍放松了警惕,收起鎮淵令,緩緩靠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別怕,我沒有惡意。你受傷了,需要幫忙嗎?”
那少女依舊警惕地盯著他,目光在他和甦辭被放在不遠處)身上來回掃視,尤其是看到林晏手中消失的鎮淵令時,眼中的恐懼似乎減輕了一絲,但依舊沒有放下武器。
林晏注意到,她的眼楮是罕見的冰藍色,如同純淨的冰川,與北境常見的深色眼眸不同。
他嘗試著從懷中取出之前敖崢給的、還剩一點的療傷藥粉,示意了一下︰“這個,可以幫你止血。”
少女的目光落在藥粉上,又看了看林晏,似乎在判斷真假。最終,失血過多的虛弱和嚴寒讓她妥協了。她緩緩放下了骨匕,但身體依舊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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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小心地上前,檢查她的傷口。是某種野獸的爪痕,很深,但幸好沒有傷到骨頭。他小心地灑上藥粉,又撕下自己內袍相對干淨的布條,為她進行簡單的包扎。
過程中,少女一直咬著牙,沒有發出一聲痛哼,只是那雙冰藍色的眼楮依舊死死盯著林晏的每一個動作。
“好了,暫時止住血了。但傷口很深,需要進一步處理。”林晏包扎完畢,後退幾步,表示自己沒有威脅,“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少女沉默著,只是緊緊攥著那把骨匕,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戒備和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與警惕。她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回答。
就在這時,不遠處藏著的甦辭,忽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呻吟。
少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她的目光落在甦辭身上,尤其是看到甦辭那蒼白的面容和昏迷的狀態時,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波動。
她忽然抬起頭,看向林晏,用極其生硬、帶著濃重口音的通用語,磕磕絆絆地開口,聲音沙啞而微弱︰
“……你們……不是……巡守……也不是……部落的人……”
“……你們……惹了……很大的……麻煩……”
林晏心中一動︰“你怎麼知道?”
少女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甦辭,又指了指凜冬堡的方向,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眼中充滿了恐懼︰“……那個……光……很可怕……和……‘它’發怒時……一樣……”
“……你們……被‘壞東西’……標記了……”
她竟然能感覺到甦辭身上的標記?還能將凜冬堡的爆炸與“它”聯系起來?
“壞東西?它是什麼?標記又是什麼?”林晏急忙追問。
少女卻猛地閉上了嘴,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眼中再次被恐懼填滿,拼命地搖頭,不肯再說。
無論林晏如何詢問,她只是蜷縮起來,不再開口。
林晏眉頭緊鎖,心中疑竇叢生。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女絕不簡單。她似乎知道很多關于這片冰原的秘密。
眼看問不出什麼,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嚴寒再次加劇。必須盡快找到過夜的地方。
“這附近有可以躲避風雪的地方嗎?”林晏換了個問題。
少女抬起頭,冰藍色的眼楮看了他一眼,又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低聲道︰“……那邊……有個……舊祭坑……沒人……”
舊祭坑?
林晏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邊似乎是一片更加茂密的松林。
眼下沒有更好的選擇,他背起甦辭,對少女道︰“能走嗎?帶我們過去。”
少女掙扎著站起身,踉蹌了一下,但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帶路。
三人沉默地在松林中穿行。少女對這里似乎非常熟悉,總能找到相對好走的路徑。
很快,前方出現了一個不起眼的、被積雪和枯枝掩蓋了大半的斜坡。少女撥開枯枝,露出一個向下傾斜的、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混合著陳腐、血腥和某種奇異香料味道的氣息,從洞中彌漫出來。
“就是……這里……”少女低聲道,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
林晏警惕地感知了一下,洞內似乎沒有活物氣息。他率先彎腰走了進去。
洞口狹窄,但內部卻頗為寬敞,像一個巨大的碗狀坑洞。坑底散落著一些早已熄滅的炭火痕跡、破碎的陶罐以及一些無法辨認的、風干已久的野獸骨骸。四周的土壁上,刻畫著一些早已褪色的、扭曲的原始壁畫和符號,充滿了野蠻古老的氣息。
這里似乎是一處被廢棄已久的原始部落祭祀場所。
雖然氣味難聞,但確實能遮蔽風雪。
林晏將甦辭小心地放在一處相對干淨的角落。那少女也跟了進來,縮在另一個角落,抱著膝蓋,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仿佛一只受驚的小獸。
林晏生不起火,只能盡量找些干燥的枯草鋪在地上,讓兩人能稍微暖和一點。
夜色徹底籠罩了冰原,坑洞內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只有洞口偶爾傳來的風聲。
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涌來,林晏靠著冰冷的土壁,努力保持清醒。甦辭依舊昏迷,指尖的冰鱗標記在黑暗中似乎散發著極其微弱的幽光。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林晏意識有些模糊之際——
一陣極其輕微、仿佛夢囈般的歌聲,突然在坑洞中響起。
是那個少女!
她蜷縮在角落,將頭埋在膝蓋里,用那種生硬古老的語調,極其小聲地、反復吟唱著一段旋律古怪、歌詞模糊的歌謠。
那歌謠似乎帶著某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林晏疲憊的心神都感到一絲寧靜。
他仔細傾听,勉強能分辨出幾個重復的詞語︰
“……冰之母……血之代價……”
“……門之扉……影之奴……”
“……煌噬……歸鄉……”
“……紫極……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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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之母?門之扉?煌噬?紫極?
這些詞語讓林晏瞬間睡意全無!這少女唱的歌謠,竟然涉及如此多的核心秘密!
她到底是誰?!
就在他準備開口詢問之時——
歌聲戛然而止。
少女猛地抬起頭,冰藍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爍著驚恐的光芒,死死地盯向坑洞的入口方向!
幾乎是同時,林晏也感覺到了一股極其微弱、卻冰冷邪惡的氣息,正在迅速靠近!
“來了……它們……找來了……”少女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猛地縮到林晏身邊,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晏瞬間握緊鎮淵令,將甦辭護在身後,目光銳利地盯向洞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