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君之淚?”
林晏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目光下意識地看向甦辭腕間那枚裂紋遍布、卻依舊散發著微弱而頑強紅光的朱砂手鐲。它看起來樸素無華,若非親眼見過它數次自主護主的神異,恐怕任何人都會將其視為一件普通的飾物。
諾姆——那位荒原遺民首領——的眼神卻異常凝重,他緩緩點頭,目光仿佛穿透了手鐲本身,看到了更深層的東西。“不會錯。雖然力量微弱,幾乎枯竭,但這股溫暖、守護、甚至帶有一絲悲愴的熾熱之意,與古老傳說中描述的‘炎君之淚’一般無二。”
篝火 啪作響,映照著周圍幾位遺民戰士同樣變得肅然和好奇的臉龐。顯然,他們都听說過這個名號。
林晏心中掀起波瀾。甦辭曾說過,這手鐲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能讓她折的紙物更“听話”,並在關鍵時刻逆轉陰陽,崩裂了同命契。它果然來歷非凡!
“什麼是炎君?這手鐲又為何被稱為‘淚’?”林晏壓下急切,謹慎地問道。他需要信息,關于這手鐲,關于這些似乎知曉很多秘辛的遺民。
諾姆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篝火旁,拿起一根木柴撥弄著火堆,跳動的火焰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閃爍。“那是很久以前的傳說了,久到幾乎被風雪掩埋。”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吟誦古老歌謠般的韻律。
“相傳,在黑潮尚未污染這片雪原的遠古時代,這片大地並非只有永恆的寒冬。在極南之地,曾有一位執掌‘生命之火’的君主,其威能足以融化冰川,滋養萬物。 並非人類,而是更古老的存在,是平衡世間陰寒的一極。”
“後來,黑潮降臨,冰原擴展,寒邪肆虐。那位炎君曾試圖北上,以無盡烈火對抗黑潮,卻不知因何緣由最終失敗,據說…… 的心碎了,流下了一滴眼淚。那滴淚凝聚了 最後的守護之力與無盡悲愴,化作了一件神器,便是‘炎君之淚’。”
他看向甦辭的手鐲︰“傳說中,它蘊含著極致的生命之火,能驅散陰邪,守護神魂,甚至……逆轉生死。但它也因此承載著巨大的悲傷,使用它,或許也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他的目光掃過手鐲上那些刺眼的裂紋,“看來,傳說並非完全虛妄。它保護了她,但也幾乎耗盡了自身。”
林晏听得心神震動。逆轉生死?這確實符合甦辭描述中崩裂同命契的逆天效果!所以甦辭的母親,竟持有如此神器?她究竟是什麼人?
“諾姆首領,你們為何會知道得如此清楚?又為何認定這就是‘炎君之淚’?”林晏追問。
諾姆沉默了一下,緩緩拉下了自己皮袍的高領。只見在他古銅色的脖頸靠近鎖骨的位置,有一個淡淡的、火焰形態的暗紅色印記,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胎記,又像是某種古老的烙印。
“我們‘逐風者’部落,世代流浪于這片雪原,追溯古老的足跡,守護著一些即將被遺忘的秘密。我們的祖先,曾侍奉過真正的‘冰雪之靈’,也曾與南方來的、持有‘炎君’信物的人並肩作戰,對抗最早期的黑潮侵蝕。這個印記,便是那段盟約的象征之一,讓我們能辨認出‘炎君’的力量。”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隨即又化為沉重的嘆息,“但那已是無比久遠的事情了。盟約早已模糊,南方再無音訊,黑潮卻從未停止侵蝕。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越來越小的生存縫隙里掙扎,並牢記古老的告誡。”
他重新拉好衣領,目光再次投向溫泉中昏睡的甦辭,眼神復雜︰“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能親眼見到‘炎君之淚’,雖然它已如此殘破。這個女孩……她與南方‘炎君’的傳承有何關系?她又為何會身中如此陰戾的‘污穢之種’,還與‘山之靈’的力量發生了沖突?”
林晏深吸一口氣。諾姆透露的信息至關重要,不僅解釋了手鐲的來歷,也暗示了這些遺民可能並非敵人,甚至可能與甦辭的母親乃至更古老的傳承有舊。
信任是相互的。對方展示了誠意,透露了重要的信息,自己若想獲得更多幫助,也必須拿出相應的態度。
他斟酌著語句,省略了蜀州城和同命契等過于復雜的細節,簡要說道︰“她叫甦辭,這手鐲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我們並非有意驚擾‘山之靈’,只是為了躲避仇家追殺,誤入險地。她的身體……自幼便帶有一股特殊的陰戾之氣煞丹),此次在山中,為了對抗強敵,意外引動了‘山之靈’的力量,兩股力量在她體內沖突,才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他看向諾姆,語氣誠懇︰“諾姆首領,您見識廣博,可知有什麼方法能徹底化解她體內的危機?或者,修復這‘炎君之淚’?”父親筆記中提到的“雪魄”和“極北之族”或許與這些遺民有關?
諾姆听完,眉頭緊鎖,緩緩搖頭︰“‘污穢之種’深入魂髓,極難根除,何況還與‘山之靈’的力量糾纏。至于修復‘炎君之淚’……”他苦笑一聲,“這等神器,豈是我們凡人所能企及?或許只有找到真正的‘炎君’傳承之地,才有一線可能。但南方……早已隔絕太久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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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似乎再次變得渺茫。
就在這時,旁邊一直沉默傾听的巴魯忽然甕聲甕氣地插話道︰“首領,或許……‘冰眠祭壇’能暫時穩住她的情況?祭壇的力量能安撫狂暴的能量,雖然不能根除,但至少能給她爭取時間。”
諾姆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冰眠祭壇確實有安魂定魄之效,但那是部落用來安撫被黑潮輕微侵蝕、瀕臨瘋狂的戰士的最後手段,而且需要消耗寶貴的‘冰心石’能量。為她一個外人……”
林晏立刻抓住機會,上前一步,拱手鄭重道︰“諾姆首領,若能出手相助,緩解甦辭的痛苦,在下感激不盡!我略通醫術,或許能幫上忙。而且……”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那枚一直微微發熱的鎮淵令,“我們與黑潮,並非朋友,而是死敵。多一個清醒的同伴,或許也能多一份對抗黑潮的力量。”
鎮淵令一出,諾姆和幾位戰士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他們顯然不認識這是何物,但那令牌上散發出的、與冰魄之心同源卻更內斂的純淨冰寒之意,以及那種古老正統的氣息,讓他們頓時動容。
“這是……”諾姆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你竟然還持有與‘山之靈’同源的信物?!”
他死死盯著鎮淵令,又看看林晏,眼神變幻不定,似乎在重新評估著林晏的身份和價值。片刻的沉默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仿佛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
“好吧。”諾姆終于點頭,“巴魯,去準備一下,開啟冰眠祭壇。或許……這是古老的盟約在冥冥中的指引。”
巴魯和其他幾位戰士臉上都露出一絲驚訝,但並未反對,恭敬地應了一聲,轉身走向營地深處一個被厚重獸皮簾子遮擋的洞口。
諾姆則看向林晏,語氣嚴肅了許多︰“外鄉人,我可以帶你們去祭壇。但祭壇是我族聖地,力量非凡卻也脆弱。我需要你以手中的信物起誓,絕不對祭壇和我族有任何不利之舉。”
“我發誓。”林晏毫不猶豫地回答,舉起鎮淵令,“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諾姆緊緊盯著他的眼楮,似乎要確認他話中的真誠。良久,他才緩緩點頭︰“跟我來。”
他示意林晏抱起甦辭,然後率先走向那處洞穴。
掀開獸皮簾,後面是一條向下傾斜的、人工開鑿痕跡明顯的甬道。牆壁上瓖嵌著一些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奇異礦石,照亮了前路。越往里走,空氣越發寒冷,卻是一種純淨的、令人心神寧靜的冷。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冰窟出現在眼前。冰窟中央,是一個完全由晶瑩剔透的寒冰雕琢而成的圓形祭壇。祭壇上刻畫著無數繁復而古老的符文,中心凹陷處,供奉著一枚拳頭大小、不斷向外散發著柔和白光與純淨寒氣的半透明晶體——那便是“冰心石”嗎?
整個祭壇散發著一種莊嚴肅穆、寧靜安詳的氣息。
巴魯和另外兩名戰士已經站在祭壇旁,神情恭敬而肅穆。
諾姆示意林晏將甦辭平放在祭壇中心,那冰心石的正下方。
就在甦辭的身體接觸祭壇冰面的瞬間,祭壇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冰心石的光芒如同水銀般流淌而下,緩緩將她籠罩。
甦辭臉上痛苦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緩開來,眉心的冰藍印記和頸部的暗紅紋路都漸漸隱沒,呼吸變得悠長而平穩,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安眠。
林晏能感覺到,她體內那激烈的沖突被一股強大而溫和的冰寒之力暫時撫平、凍結了。
有效!
他剛松了一口氣,卻突然听到身旁的諾姆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的驚疑。
只見諾姆正死死盯著祭壇中心、冰心石正下方的基座。那里,在流淌的白光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激活了,顯現出了一幅模糊的、不斷變化的圖案。
那圖案似乎是一片浩瀚的冰川,冰川之下,隱約可見一團被無數冰鎖纏繞封印的、不斷蠕動掙扎的黑紅色陰影。而在冰川的某個特定方位,有一個小小的、卻異常清晰的火焰標記,正在微微閃爍,與甦辭手腕上“炎君之淚”散發的微弱紅光,產生了極其細微的共鳴!
“這是……”諾姆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祭壇示警?封印……松動了?那個位置是……‘寂滅之喉’?火焰標記……難道‘炎君之淚’是……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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