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殺機如同實質,從前後兩個方向同時擠壓而來。
前方的黑暗中,烏鴉衛的弓弩仿佛毒蛇的信子,鎖定著他們的氣息;後方,那股自暗河彌漫而上的陰冷死寂氣息越來越濃,帶著某種古老的怨恨和純粹的“荒”之惡意,讓人的血液幾乎都要凍結。
“無鋒”短劍那突如其來的微弱震動和溫熱,如同在極寒深淵中投入的一顆小石子,瞬間吸引了林晏全部的心神。
這柄看似凡鐵、被璇璣散人珍重藏起的短劍,竟在此刻對逼近的“荒”力產生了反應?
電光石火間,林晏來不及深思。
前方的破空聲再次響起!不止一道!至少有三枚同樣的烏黑符箭,成品字形悄無聲息地射向他們剛才聲音和氣息傳來的大致方位!
“躲開!”桃灼低喝,身影如同鬼魅般向側方翻滾。
林晏也拉著甦辭猛地撲向另一側凹凸不平的岩壁後方。
篤篤篤!
箭矢狠狠釘入他們剛才停留的地面和水面,力道驚人。
然而,就在箭矢射出的同時,後方暗河的方向,異變陡生!
那濃郁的、令人窒息的“荒”力氣息驟然凝聚,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無數濕滑肢體爬過岩石的 聲,一道模糊的、扭曲的龐大黑影猛地從水面之下竄起,帶著滔天的惡念,直撲向前方烏鴉衛埋伏的黑暗區域!
那東西似乎對活物的氣息和能量更為敏感,而剛剛發動攻擊、泄露了自身能量波動的烏鴉衛,顯然成了它優先攻擊的目標!
“什麼東西?!”
“小心!”
“是荒孽!快退!”
前方的黑暗中頓時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驚呼和厲喝,緊接著是兵器出鞘聲、符 爆開的火光以及某種沉重物體撞擊岩壁的悶響!混亂瞬間爆發!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晏三人措手不及,但也為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走!趁現在!”桃灼反應最快,她雖然也驚駭于那被稱為“荒孽”的怪物的可怖氣息,但更不願錯過這混亂的逃生窗口。她一把拉起還在發愣的甦辭,朝著與混亂爆發點相反的方向,也就是礦道更深處的黑暗沖去。
林晏緊隨其後,手中緊握著那柄再次恢復冰冷沉寂的“無鋒”短劍,心頭疑竇叢生。這劍剛才的反應是巧合,還是……它真的能感應甚知……克制“荒”力?
身後的廝殺聲、怪物的嘶吼聲、人類的慘叫聲以及符 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在狹窄的礦道中反復回蕩,令人毛骨悚然。誰也無暇再去分辨戰況如何。
三人沿著廢棄礦道發足狂奔,腳下深一腳淺一腳,不時踩到松動的碎石,發出嘩啦聲響,但在身後那巨大的噪音掩蓋下,顯得微不足道。桃灼似乎對這類地下環境極為熟悉,總能提前避開一些明顯的陷阱和死路。
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最終徹底被拋在後方,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和腳步聲在空洞的巷道里回響。
他們暫時甩掉了追兵,也遠離了那可怕的“荒孽”。
“停…停一下…”甦辭體力最弱,扶著岩壁,幾乎直不起腰,臉色蒼白如紙。
林晏也感到胸口如同風箱般拉扯,傷口再次傳來陣陣刺痛。他警惕地回頭望向來路,一片死寂的黑暗,暫時沒有追來的跡象。
桃灼取出火折子重新點燃,微光下,她的臉色同樣不好看,既有脫力,更有一種深沉的忌憚︰“‘荒孽’…竟然是這種東西…它們通常只在地脈核心或極陰煞之地沉睡,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廢棄礦道里?”
“那是什麼?”林晏喘著氣問道,回想起那純粹而恐怖的惡意,仍心有余悸。
“地脈中‘荒’力長期淤積沉澱,混雜了陰煞死氣和一些…殘缺魂魄執念,自行衍化出的怪物。”桃灼語氣凝重,“沒有理智,只有吞噬和毀滅的本能,極難對付。烏鴉衛那群混蛋,肯定是用了威力過大的爆破符,驚動了甚至可能炸通了連接某處‘荒’力淤積點的岩層,才把這鬼東西引了出來!”
這解釋合情合理,但林晏總覺得,那“荒孽”出現的時機,未免太過“巧合”。他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無鋒”的劍柄。
“不管怎樣,他們暫時被拖住了。”桃灼甩甩頭,似乎想將恐懼拋開,“我們得盡快離開這條礦道,這里並不安全,天知道還有沒有別的鬼東西。”
她舉著火折子觀察四周。這里似乎是一個廢棄的礦洞交匯點,幾條黑 的通道通向不同方向。岩壁上除了鑿痕,還出現了一些模糊的壁畫痕跡,風格古舊,與之前璇璣遺窟中的有些相似,但損毀嚴重,難以辨認具體內容。
就在桃灼仔細辨認路徑時,甦辭腕間的青符再次亮起微光,這一次,光芒指向其中一條最為狹窄、看似早已坍塌堵塞的岔路。與此同時,林晏懷中的山河秘魄圖也微微發熱,他取出一看,只見玉板上代表他們位置的光點附近,那條被甦辭青符指向的岔路深處,竟然緩緩浮現出一個極其微弱的、不斷閃爍的白色光點,光點的形態,像極了一扇門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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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林晏將玉板示向桃灼,又看了看甦辭的手腕。
桃灼湊近仔細查看玉板和那條死路,眼中閃過驚疑不定︰“靈圖指示和你的符印共鳴同時指向這里?難道後面另有乾坤?”她伸手觸摸那堆積的亂石和泥土,又側耳傾听片刻,“後面是空的!可能只是表層塌陷!”
希望再次燃起。三人顧不上疲憊,開始動手清理堵塞洞口的碎石泥土。工作進展緩慢,工具只有隨手撿來的尖銳石塊和桃灼的短匕。
忙碌中,林晏注意到甦辭的狀態有些異常。她清理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飄向那條他們來時的、此刻寂靜無聲的黑暗礦道,眉頭微蹙,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困惑甚至是一絲微不可察的…牽念?
“怎麼了?”林晏低聲問道。
甦辭嚇了一跳,像是被從某種思緒中驚醒,連忙搖頭︰“沒…沒什麼。”她頓了頓,有些不確定地補充道,“只是覺得…剛才那個…‘荒孽’…它散發出的氣息里,除了可怕,好像還有一點…很悲傷、很痛苦的感覺…”
林晏和桃灼聞言都是一怔。
桃灼嗤笑一聲,手下不停︰“悲傷?痛苦?小丫頭,別被它的怨念影響了心神。那東西只是純粹的毀滅聚合體,沒有任何情感可言。”
林晏卻心中一動,想起了璇璣散人筆記中關于“荒”力本身並無正邪、亦可蘊含殘魂執念的記載。甦辭的靈犀印對情緒和魂魄感知尤為敏銳,她的感覺,或許並非空穴來風。
就在這時,“嘩啦”一聲,一塊巨大的岩石被桃灼撬松滾落,露出後面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狹窄縫隙!一股帶著陳腐氣息、但卻干燥許多的空氣從縫隙中涌出!
“通了!”桃灼語氣帶著一絲欣喜。
她率先俯身,舉著火折子向內照去︰“里面好像是個…人工開鑿的石室?”
林晏和甦辭精神一振,也湊了過去。
然而,就在桃灼半個身子剛探進縫隙的瞬間——
異變再生!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色身影,竟毫無征兆地從他們來時的黑暗礦道中疾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目標並非林晏或甦辭,而是正要進入新洞口的桃灼!
那身影的氣息陰冷而熟悉,正是烏鴉衛!他竟然悄無聲息地擺脫了“荒孽”,甚至摸到了他們如此近的距離而未被察覺!
“小心!”林晏驚呼,想要阻攔已來不及。
桃灼也察覺到了背後的致命殺機,但半個身子卡在縫隙中,根本無處可躲!
眼看那閃爍著烏光的利刃就要刺入桃灼的後心——
突然!
那疾沖而來的烏鴉衛身影猛地一滯,動作出現了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僵硬停頓,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絲線強行拉扯住!他露在外面的唯一一只眼楮里,瞳孔驟然放大,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死死地盯著——
盯著正回過頭、滿臉驚愕的甦辭!
更準確地說,是盯著甦辭腕間那道因為主人情緒劇烈波動而再次清晰浮現、散發出柔和青光的符印!
他的喉嚨里發出“ ”的、仿佛被扼住的聲音,刺出的匕首僵在半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是這一剎那的停滯!
經驗老辣的桃灼雖不明所以,但求生本能讓她抓住了這唯一的機會!她腰肢猛地一扭,另一只手中一直緊握的漆黑釘子反手疾射而出!
噗嗤!
釘子精準地沒入了那烏鴉衛的咽喉!
那烏鴉衛身體劇烈一顫,眼中的驚駭凝固,最終化為死灰,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再無生息。
危機解除得突如其來,甚至有些詭異。
礦道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折子燃燒的 啪聲和三人劇烈的心跳聲。
桃灼驚魂未定地從縫隙中退了出來,臉色蒼白地看著地上的尸體,又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刀地射向甦辭,充滿了審視和深深的疑惑︰“他剛才…為什麼停手?”
林晏也看向了甦辭,心中同樣充滿了巨大的問號。那個烏鴉衛臨死前的反應太不正常了,那不是看到攻擊目標的反應,而是…看到了某種遠超他預料、甚至讓他感到恐懼的東西!
甦辭被兩人看得下意識後退一步,臉上寫滿了茫然和無措︰“我…我不知道…他,他好像…在看我…的手…”她抬起手腕,看著那漸漸隱去的青符,自己也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桃灼的眼神變幻不定,她走到尸體旁,蹲下身,仔細搜查。很快,她從尸體貼身衣物內袋里,摸出了一塊小小的、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令牌上沒有任何文字,只雕刻著一個極其精細的、環繞著詭異鴉羽的復雜圖案——那圖案的核心結構,竟然與林晏、甦辭身上的青符,有著驚人的神似之處!
桃灼拿起令牌,翻到背面。只見令牌背面,用一種古老的、近乎失傳的字體,刻著兩個小字。
當她看清那兩個字時,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猛地抬起頭,再次看向甦辭,那目光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困惑,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她緩緩舉起令牌,聲音干澀而沙啞,仿佛看到了什麼絕不可能的事情︰
“這令牌…是‘鴉羽衛’最高等級的身份標識…背面刻的不是名字,而是其直屬效忠的…宗室代號…”
她的目光死死鎖定甦辭,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追殺你的烏鴉衛首領的令牌上,會刻著代表‘前朝遺珠’ 的暗記——‘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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