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一點暗紅與青黑,像兩枚毒針,刺得林晏坐立難安。
他沖到水缸旁,發了瘋似的反復搓洗手指,直到皮膚泛紅破皮,那點不祥的痕跡徹底消失,才虛脫般地停下來,靠著缸壁大口喘氣。
毀滅那罐邪物的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但白日里行動太過冒險,極易被發現。
他只能煎熬地等待著夜幕再次降臨。
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寧,任何一點聲響都能讓他驚跳起來。李老看他臉色難看,也只當他是被昨夜官差驚擾,未曾多想。
腕間的青符灼痛感持續不斷,仿佛在提醒他那碎片的存在和危險。
他幾次忍不住透過門縫窺視後院那個角落,生怕那罐東西自己長腿跑出來。
煎熬中,天色終于再次暗了下來。
醫館打烊,李老囑咐他夜里鎖好門,便唉聲嘆氣地回了後屋休息。
林晏豎著耳朵,確認李老睡熟後,才悄悄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火折子和鐵罐,如同做賊一般溜進後院。
夜風冰涼,吹得他一個哆嗦,四周寂靜得可怕。
他快步走到柴垛角落,費力地搬開掩蓋的雜物,將那個冰冷的鐵罐拖了出來。
罐子里那些東西在夜色下更顯陰森。
他不再猶豫,咬咬牙,吹燃了火折子。
跳動的火苗帶來一絲微弱的光明和暖意,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將火折子傾向罐口——
就在火苗即將舔舐到那些碎片的剎那!
一個平淡無波、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冷不丁地從靠近巷子的院牆外響了起來,離他極近!
“無量天尊。夜半焚物,穢氣升騰,恐招不祥啊,居士。”
林晏嚇得魂飛魄散,手猛地一抖,火折子直接掉進了鐵罐里!
幸好罐中無非是些碎紙竹篾,並未立刻燃起大火,只是噗地冒起一股青煙,便熄滅了。
他駭然轉頭,只見院牆投下的濃重陰影里,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立著一個身影!
正是前幾日那個游方道士!
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道袍,背著灰布包袱,手持布幡。
面容模糊在陰影里,唯有一雙眼楮,在黑暗中異常清亮,正靜靜地、帶著一絲玩味地看著林晏,以及他腳邊那個冒著青煙的鐵罐。
“道……道長?”林晏的心髒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是什麼時候來的?看到了多少?!
道士的目光緩緩從鐵罐移到林晏慘白的臉上,嘴角似乎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貧道夜觀天象,見此地穢氣郁結,似有陰邪之物躁動,特來查看。看來……貧道來得正是時候?”
他向前踱了一步,走出陰影,目光掃過那片被清理過卻仍殘留污痕的地面,以及林晏慌亂失措的神情,語氣平淡卻意味深長︰“居士深夜在此焚燒何物?莫非……與近日城中那些‘不干淨’的東西有關?”
林晏頭皮發麻,手腳冰涼,腦子里一片混亂。否認?對方顯然看到了鐵罐里的東西!承認?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是……是一些沒用的廢紙和爛柴火,潮了,點不著……”林晏艱澀地開口,聲音干啞得厲害,自己都不信這拙劣的謊言。
道士聞言,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卻沒有絲毫暖意。他不再追問,反而話鋒一轉,目光似無意般掃過林晏自然垂下的左手手腕︰“看來居士近日運道不佳,易惹穢物纏身。印堂發暗,氣血不暢,怕是……舊疾纏身,夜難安寐吧?”
舊疾?林晏心中猛地一凜!他指的是……青符?!
這道士果然不是尋常人!他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林晏心神劇震,不知該如何應對之際,道士卻又忽然收斂了所有情緒,恢復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他從袖中再次摸出一張黃色符 ,卻不是遞給林晏,而是隨手一拋,那符 輕飄飄地準確落在了那個還在冒煙的鐵罐上。
“此物暫且鎮壓,莫要再動。沾染因果,非火能解。”道士淡淡說道,目光深邃地看了林晏一眼,“好自為之吧,居士。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說完,他竟不再停留,轉身便走,身影很快融入巷子的黑暗中,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林晏僵在原地,渾身冰冷,仿佛剛經歷了一場噩夢。他看著貼在鐵罐上的那道符 ,在夜風中微微顫動,又看看道士消失的方向,巨大的恐懼和茫然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這道士,來去無蹤,語帶機鋒,似警似誡,他究竟是友是敵?
一陣夜風吹過,卷起地上幾片落葉。
林晏猛地回過神,目光落回那個被符 鎮壓的鐵罐上。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隔壁甦家院牆的牆頭上,一個模糊的白色小點一閃而過。
像是一個只有巴掌大小、做工粗糙的紙人偶,正悄無聲息地探出半個頭,用那沒有點楮的空洞眼眶,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隨即,便迅速縮回了牆後,消失不見。
林晏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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