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隱霞谷的層層霞靄染上了一抹悲壯的橘紅。谷口廣場之上,人影攢動,卻無往日操練時的呼喝之聲,唯有肅穆與隱隱的不舍在空氣中流淌。
晚風一襲素白,立于眾人之前,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她身後,晚寶已換上了一身便于遠行的水藍色勁裝,青絲束成利落的馬尾,腰間儲物袋、靈獸囊、各式符 佩掛整齊,小臉上褪去了幾分往日的跳脫,多了些許沉靜與堅毅。阿金安靜地蹲伏在她身側,威猛的身形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金色的瞳孔掃視著人群,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眷戀。
凌霞婆婆手持一根虯龍杖,站在隊伍最前方,身後是孫長老、赤羽、青木等一眾長老,再後面則是以趙焱、劉晴、王岩、李駿為首的眾多內門弟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晚風三人身上。
“仙子……”凌霞婆婆上前一步,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她將一枚樣式古樸的青銅令牌雙手奉上,“此乃我隱霞谷客卿長老令,雖知仙子超然物外,未必看重此物,但持此令,可在修真界多數正道盟勢力範圍內得到些許便利,亦是我隱霞谷一點心意。谷內簡陋,無甚重寶可贈,只盼仙子……與晚寶、阿金,此行務必珍重。”
晚風看著那枚刻有雲霞紋路、蘊含著隱霞谷一絲本源氣息的令牌,並未推辭,伸手接過,納入袖中,頷首道︰“婆婆與諸位心意,晚風領受了。”
孫長老亦上前,遞過一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仙子,此乃谷內庫房所能調集的所有上品靈石、療傷丹藥、以及各類常用符 、陣盤,雖知對仙子而言或許微不足道,但總歸有備無患。還有……這是最新繪制、標注了西南萬澤荒原已知險地與部分推測路徑的地圖,希望能對仙子有所助益。”
“有勞孫長老。”晚風接過,神識一掃,便將儲物袋遞給身旁的晚寶。
晚寶接過沉甸甸的儲物袋,感受著其中蘊含的豐厚物資與谷內長輩同門的關切,鼻尖微微發酸,她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對著凌霞婆婆和眾位長老、師兄師姐深深一揖︰“師尊,各位長老,師兄師姐,晚寶定會緊跟風姐姐,勤加修煉,不負宗門厚望,平安歸來!”
少女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在暮色中傳開。趙焱、劉晴等與她相熟的弟子,看著她如今沉穩的模樣,想起昔日谷中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師妹,心中亦是感慨萬千,既有不舍,更有期盼。
“小師妹,保重!”趙焱朗聲道。
“晚寶師姐,阿金,一定要平安回來!”劉晴眼眶微紅。
王岩和李駿也用力揮手。
阿金似乎也感受到了這離別的氛圍,仰頭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聲音中帶著安撫與告別的意味。
晚風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張面孔,將他們的擔憂、期盼、信任盡收眼底。她雖非此界之人,與隱霞谷相識亦不算太久,但這段時日,承蒙收留,共抗魔劫,彼此之間,已生出幾分同道之情、守護之責。
她不再多言,只是對著眾人微微頷首,隨即袖袍一拂,一道柔和卻磅礡的銀色仙光席卷而出,將晚寶和阿金籠罩其中。
“諸位,保重。”
清冷的聲音猶在耳邊回蕩,三道身影已化作一道璀璨銀虹,沖天而起,撕裂漫天霞光,轉瞬間便成了天際一個小小的光點,最終消失在西南方向的茫茫雲海之中。
谷口廣場上,眾人依舊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久久未曾散去。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最後一抹余暉映照著隱霞谷,為這離別添上最後一筆沉靜的色彩。
……
銀虹穿梭于雲層之上,速度快得驚人,下方的山河城池皆如浮光掠影般向後飛掠。
初次體驗如此極致速度的晚寶,緊緊抓著晚風的衣袖,感受著周身呼嘯而過的罡風被仙光柔和地排開,小臉上滿是驚奇與興奮。她低頭俯瞰,只見大地之上,山脈如龍蜿蜒,江河如帶閃爍,廣闊的平原、密集的城鎮皆變得渺小如棋盤格點。
“風姐姐,我們飛得好快!比谷里的飛舟快多了!”晚寶忍不住驚嘆,聲音在高速飛行中顯得有些模糊。
晚風並未回頭,聲音卻清晰地傳入晚寶耳中︰“此乃仙光遁法,並非此界尋常遁術可比。待你日後修為精進,自可領悟更玄妙的飛行之法。”
阿金蹲坐在仙光之中,倒是頗為適應,它甚至好奇地伸出爪子,觸踫著外圍流轉的銀色仙光,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浩瀚與威嚴。
飛行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色已徹底暗下,夜空之中星子漸明。晚風並未選擇連夜趕路,而是操控仙光向下落去,在一片遠離人煙、靈氣相對濃郁的山巒中,尋了一處僻靜的山谷落下。
仙光散去,三人腳踏實地。山谷幽靜,有清泉流淌,草木芬芳,與之前沼澤的險惡環境截然不同。
晚風揮手間,數道流光打出,在周圍布下了一個簡單的隱匿與防護陣法,將三人的氣息與身形遮蔽起來。
“今夜在此休整。”晚風對晚寶和阿金道,“長途跋涉,需保持靈力充沛,尤其是你,寶兒,你修為尚淺,不可過度依賴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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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寶連忙點頭,她也感覺到長時間處于高速飛行狀態,對自身靈力的消耗和精神都是一種負擔。她尋了處干淨的石塊坐下,取出谷中準備的丹藥服下,開始打坐調息。
阿金則警惕地在陣法邊緣巡視了一圈,確認安全後,才回到晚寶身邊趴下,閉目養神,耳朵卻依舊機警地抖動著。
晚風並未休息,她獨立于一塊巨岩之上,遙望星空,似乎在推算著什麼,又似乎在感應遠方那縷若有若無的指引。夜風吹拂著她的衣袂,清冷孤寂的身影仿佛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
半晌,晚寶調息完畢,感覺精神恢復了不少。她走到晚風身邊,也學著樣子看向星空,只是看了半天,除了覺得星星很亮很多之外,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風姐姐,你在看什麼?”晚寶好奇地問。
“看星軌,辨方位,亦在感應那縷因果。”晚風並未回頭,聲音平淡,“我們此行,並非漫無目的。玉簡所指,星象所顯,皆指向西南。那片沼澤,恐怕藏著不小的秘密,與雷獄,與此界魔劫,皆有關聯。”
晚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從懷里掏出那枚玉簡。玉簡在夜色中散發著淡淡的、溫潤的青光,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指向西南方向的牽引力。
“玉簡好像很著急的樣子。”晚寶摸著玉簡,小聲嘀咕,“一直熱熱的,催著我們往那邊去。”
“靈物有性,尤其是這等上古流傳之物。”晚風終于收回目光,看向晚寶手中的玉簡,“它既擇你為主,與你血脈相連,其指引必與你之機緣、乃至此界運數相關。謹慎感應,莫要辜負這份機緣。”
晚寶用力點頭,將玉簡小心收好︰“嗯!我知道了,風姐姐。”
這時,阿金也踱步過來,用大腦袋蹭了蹭晚寶,又對著西南方向低吼一聲,金色瞳孔中帶著一絲躁動與警惕。
晚風看向阿金,眼神微動︰“阿金似乎對那個方向的感應,比我們更敏銳。神獸血脈,對同源或相克之力,自有其獨特感知。”
晚寶摟住阿金的脖子,笑道︰“阿金最厲害了!有它帶路,我們肯定能找到地方!”
阿金得意地昂了昂頭,喉嚨里發出舒適的咕嚕聲。
夜色漸深,山谷中除了泉流蟲鳴,再無他聲。晚寶靠著阿金溫暖的皮毛,漸漸有了睡意。晚風則依舊立于岩上,如同守夜人,周身彌漫著淡淡的仙光,與夜空星輝交相輝映。
接下來的數日,三人晝行夜伏。晚風駕馭仙光,速度極快,但每飛行一段時間,便會落下讓晚寶和阿金休息調整,同時也順便探查沿途情況。
越是往西南方向飛行,下方的地貌越發荒涼,人煙愈發稀少。偶爾能見到一些遭受過魔物襲擊的小村鎮廢墟,殘垣斷壁間殘留著魔氣與絕望的氣息,令人心情沉重。他們也遇到了幾波零星的魔物,大多等階不高,被晚寶和阿金聯手輕易解決,正好用作實戰演練,磨合配合。
晚寶將“尋魔盤”也拿了出來試驗,發現離開隱霞谷一定距離後,只要不將玉簡緊貼著尋魔盤,尋魔盤便能正常使用,對魔物的感應頗為靈敏。這讓她更加確信,玉簡的壓制是針對其核心那縷屬于雷獄的污穢之力,而非魔氣本身。
這一日,三人正在一片荒原上空飛行,下方是一片枯黃的草海,狂風卷起漫天草屑,顯得蒼涼而空曠。
突然,晚風眉頭微蹙,操控仙光的速度減緩了下來。
“風姐姐,怎麼了?”晚寶立刻警覺。
晚風目光投向遠方地平線︰“前方有靈力波動,頗為混亂,似有爭斗,其中……夾雜著魔氣。”
阿金也站起身,對著那個方向發出低沉的警告性咆哮。
“去看看,小心隱匿。”晚風說著,仙光變得更加黯淡,如同融入了周遭的空氣之中,悄無聲息地朝著靈力波動的源頭潛行而去。
不多時,前方景象映入眼簾。只見約莫數里之外,一片狼藉的荒原上,正上演著一場激烈的追逐戰。前方逃竄的是七八名衣著各異的修士,看其服飾,並非同一宗門,更像是散修或是小家族子弟,他們個個帶傷,神情倉惶,拼命催動遁光,卻顯得後繼乏力。
而追趕他們的,則是黑壓壓一片數十只形態各異的魔物!這些魔物等階不高,多為煉氣期,夾雜著少數築基期,但數量眾多,如同附骨之蛆,緊追不舍。更令人注意的是,在魔物群的後方,懸浮著兩道身影。
那兩道身影周身魔氣繚繞,氣息赫然達到了金丹初期!他們並未親自出手,只是好整以暇地跟在魔物群後方,如同驅趕羊群的牧人,戲謔地看著前方修士狼狽逃竄,偶爾隨手揮出一道魔光,便能在逃竄的修士群中引發一陣慘叫,增添新的傷員。
“是金丹魔修!”晚寶瞳孔一縮,握緊了手中的法劍。她能感覺到那兩個魔修身上傳來的壓迫感,遠非之前遇到的低階魔物可比。
晚風目光掃過那兩名金丹魔修,眼神微冷︰“看來,魔物的活動範圍確實在急速擴張,且已開始有成組織的金丹魔修帶隊清剿、驅趕人族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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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逃竄的修士中,一名落在最後、似乎受了重傷的老者遁光一滯,速度驟降。後方追得最近的一只築基期魔物立刻撲上,利爪帶著腥風抓向老者後心!
“吳老!”
“小心!”
前方修士驚呼,卻救援不及。
眼看那老者就要殞命于魔爪之下,晚寶心中一緊,幾乎要忍不住出手。
然而,晚風的動作更快。她也並未顯露身形,只是隔著數里之遙,並指如劍,對著那只築基魔物遙遙一點。
一道無形無質、卻凌厲無比的劍意破空而去!
那只築基魔物保持著前撲的姿勢,動作卻驟然僵住,下一刻,其頭顱如同被無形利刃貫穿,猛地炸開,魔血四濺,無頭尸身頹然墜落。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追逃雙方都是一愣。
那兩名金丹魔修臉色一變,立刻警惕地停下身形,神識瘋狂掃視四周︰“何人膽敢插手?滾出來!”
逃竄的修士們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停下遁光,聚攏在一起,驚疑不定地看向四周。
晚風並未理會那兩名魔修的叫囂,對晚寶和阿金傳音道︰“寶兒,阿金,那兩名金丹魔修交給你們練手,可有把握?”
晚寶看著那兩名氣息凶戾的魔修,深吸一口氣,眼中戰意升騰︰“有阿金在,沒問題!”
阿金低吼一聲,金色雷霆已在爪間跳躍。
“好。”晚風頷首,“我會為你們壓陣,盡管放手施為。”
話音未落,晚寶與阿金已如同離弦之箭,從隱匿的仙光中電射而出,直撲那兩名金丹魔修!
“什麼人?!”兩名魔修只見一少女一金獸驟然出現,速度奇快,心中一驚,但察覺到晚寶只是築基大圓滿,阿金氣息雖強也不過初入金丹層次,頓時放下心來,獰笑著迎上。
“區區築基,也敢找死!”
“拿下這丫頭和這畜生!”
魔氣翻涌,化作巨掌與鎖鏈,分別罩向晚寶和阿金。
晚寶嬌叱一聲,碧蘿仙體全力運轉,周身青光暴漲,無數堅韌的青色藤蔓破土而出,並非攻擊,而是瞬間在她身前交織成一面巨大的、流轉著玄奧符文的青木盾牌!正是她近期苦修的防御術法——“碧蘿華蓋”!
魔氣巨掌轟在青木盾牌之上,發出沉悶巨響,盾牌劇烈震顫,青光流轉,竟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擊!晚寶身形微晃,臉色白了白,卻半步未退!
另一邊,阿金更是狂暴,不閃不避,直接撞碎了魔氣鎖鏈,利爪裹挾著璀璨的金色雷霆,狠狠拍向那名魔修!雷霆之力至陽至剛,正是魔氣克星,那魔修不敢硬接,急忙閃避,顯得頗為狼狽。
“咦?這小丫頭有點門道!”
“這畜生雷法厲害!小心!”
兩名魔修收起輕視,開始認真對敵。一時間,荒原之上,魔氣洶涌,青光璀璨,金雷炸響,戰作一團。
晚寶憑借碧蘿仙體的強大防御與生生不息的恢復力,以及層出不窮的木系困敵、攻擊術法,與一名金丹魔修周旋,雖處于下風,卻守得滴水不漏。阿金則憑借強悍的肉身與霸道的金色雷霆,將另一名魔修逼得連連後退,怒吼連連。
遠處,那些被救下的修士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突然出現的援手,竟然是如此年輕的一名少女和一只靈獸,而且竟能與兩名金丹魔修戰得難分難解!
隱匿在空中的晚風,靜靜觀戰,見晚寶臨陣不亂,戰術得當,阿金勇猛精進,配合默契,眼中掠過一絲滿意。她指尖微動,隨時準備出手化解真正的致命危機,但顯然,目前還不需要。
這場發生在荒原之上的遭遇戰,仿佛成為了辭別隱霞、踏上新征程後的一次重要檢驗。霞光已遠,征程正長,前路艱險,唯有利劍與雷霆,方能劈開迷霧,抵達彼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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