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喉嚨里滾動的低沉咆哮,如同悶雷在林間回蕩。它熔金的豎瞳死死鎖定西北方向那片幽深如墨的林海,龐大的身軀微微伏低,暗金鱗甲縫隙間電芒微弱閃爍,帶著一種如臨大敵的戒備。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與森林深處傳來的、古老蠻荒的草木波動交織在一起,讓它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晚寶捂著額間持續散發溫潤青芒的翠葉仙印,小臉上滿是驚奇與一絲茫然。“它在叫我…像大樹爺爺在嘆氣…”她的大眼楮望向那深邃的林木,聲音帶著孩童般的直覺,“有點…傷心?還有點…餓?”
“餓?”玉佩懸浮在晚風胸口,玉爺的意念帶著凝重與不解,“小祖宗,你確定是‘餓’?而非其他惡意?”
晚風強撐著坐起身,靠在藤蔓吊床編織的靠背上。重傷初愈的虛弱感如同沉重的枷鎖,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體內依舊混亂的戰場——萬化金精源髓核心在玉色光網下不甘地沖撞,殘留的毀滅雷力如同跗骨之蛆,經脈的裂痕在通緝令碎片散發的空間之力下緩慢修復。她清冷的眸子投向西北,疲憊的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銳利。
“非惡意,也非善意。”晚風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洞悉的冷靜,“是一種…源自本能的、純粹的渴求。古老、強大、混亂。”她的神識極其微弱地探出,如同風中殘燭,勉強觸及那片區域的邊緣,便被一股磅礡、混亂、帶著吞噬欲望的草木精氣狠狠彈回,帶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吼!”阿金似乎也感應到了晚風神識的試探受阻,低吼一聲,巨大的腳爪向前踏出一步,熔金的豎瞳中凶光更盛,傳遞出清晰的意念︰危險!離開!
“不行!”晚寶卻猛地搖頭,小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堅定,“它好難過…晚寶想去看看!”碧蘿仙體與木靈珠賦予她的、對草木本源近乎本能的親和與憐憫,此刻壓倒了阿金傳遞的危險信號。她甚至能“听”到那古老存在意識中傳來的、如同無數根須在干涸大地中徒勞掙扎的哀鳴。
“胡鬧!”玉爺的意念帶著焦急,“丫頭重傷未愈,赦崽子也遠未恢復!貿然靠近這等未知的古老存在,與送死何異?!”
“可是…”晚寶看著晚風蒼白的臉和緊蹙的眉頭,又看看阿金身上尚未完全愈合的猙獰傷口,大眼楮里蓄滿了水光,聲音帶著委屈,“它真的…很難過…晚寶…晚寶也許能幫幫它…”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額間的翠葉仙印,那青芒似乎也因她的情緒而微微波動。
林間的氣氛一時凝滯。安全休養幾日的寧靜被徹底打破,未知的危險與晚寶執著的惻隱之心形成了僵持。
晚風的目光在晚寶泫然欲泣的小臉和阿金焦躁不安的巨大身軀間緩緩掃過。體內混亂的傷勢、丹田中三塊通緝令碎片穩定的共鳴、以及西北方那磅礡而混亂的古老氣息…無數信息碎片在她識海中踫撞、推演。
“阿金,收斂氣息。”晚風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晚寶,跟緊我。玉爺,護住我心神。”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氣血,扶著藤蔓吊床的邊緣,極其緩慢卻堅定地站了起來。素白染血的衣袂在微風中輕拂,清瘦的身形帶著重傷後的脆弱,眼神卻銳利如出鞘寒鋒。
“丫頭!你瘋了!”玉爺驚駭。
“姐姐!”晚寶又驚又喜。
晚風沒有解釋。她一步踏出,身形微微晃了晃,卻穩住了。她選擇相信晚寶那近乎天道的草木親和直覺,也相信自己對危機與機遇的權衡。那古老存在混亂的“渴求”,或許隱藏著此地的秘密,甚至…是轉機!
“走。”晚風的聲音平靜無波。
阿金巨大的頭顱低垂,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它周身閃爍的電芒瞬間收斂,如同磐石般的暗金身軀緊跟在晚風身側,熔金的豎瞳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將晚風和晚寶護在巨大的身影之後。
晚寶連忙擦掉眼淚,緊緊抓住晚風的衣角,小臉上混合著擔憂和一絲雀躍。額間翠葉仙印的青芒隨著靠近西北方向,變得越來越亮,如同在回應那古老的呼喚。
三人獸)小心翼翼地深入那片幽暗的林海。
越往深處,古木愈發高大粗壯,虯結的根系如同巨蟒盤踞地面,遮天蔽日的樹冠將光線幾乎完全隔絕,只有斑駁的苔蘚散發著微弱的幽綠光芒。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帶著腐朽枝葉與濃郁生機奇異混合的氣息。那股古老蠻荒的草木波動也愈發清晰、強烈,如同低沉的心跳,震動著腳下的土地。
晚寶額間的青芒幾乎凝成實質,小臉微微發白,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信息沖擊。“它…就在前面…好大…好餓…”她指著前方一片被濃密藤蔓和巨大蕨類植物徹底遮蔽的區域。
撥開最後一層垂落的、手臂粗的堅韌藤蔓,眼前的景象讓晚風瞳孔驟然收縮!
那並非想象中猙獰的巨獸,而是一株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古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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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主干粗如山丘,高度已無法目測,隱沒在濃密的黑暗樹冠之中。樹皮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近乎金屬的墨綠色,布滿了歲月留下的、如同巨大疤痕般的溝壑。最令人心悸的,是它暴露在地表之上的、如同虯龍般盤踞的巨大根系!這些根系並非深入地底,反而如同饑餓的巨口,扭曲著、蠕動著,貪婪地吸附在下方一片散發著微弱瑩白光芒的、如同巨大玉髓般的岩石礦脈之上!
那瑩白玉髓礦脈散發著精純無比的土系本源氣息,顯然是某種極其珍貴的靈脈核心!然而此刻,這寶貴的靈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古樹那墨綠色的根系上,浮現出無數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紋路,瘋狂地抽取、吞噬著玉髓礦脈的精髓!每吞噬一分,古樹主干上那些巨大的“疤痕”就蠕動一下,散發出更加混亂、更加貪婪的氣息!
“天…‘噬靈古榕’?!還是…變異的?!”玉佩中,玉爺的意念帶著巨大的驚駭與難以置信,“這東西只存在于最古老的上界傳說!以吞噬靈脈本源為生,成長到極致,甚至能吞噬一方小世界!此地靈氣如此精純濃郁,竟是因為有它在不斷吞噬核心靈脈維持生機?它…它快把這靈脈吸干了!難怪會發出‘饑餓’的哀鳴!它快死了!臨死前的反噬…”
玉爺的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似乎是感應到了晚寶體內那精純浩瀚的乙木本源氣息,那株瀕臨極限的噬靈古榕猛地一震!主干上所有巨大的“疤痕”同時裂開!露出里面無數瘋狂蠕動的、如同血色藤蔓般的詭異組織!
嗡——!!!
一股遠比之前強烈百倍、充滿了絕望、貪婪與毀滅欲望的恐怖吸力,如同無形的黑洞,猛地爆發開來!目標,直指晚寶!
“晚寶!”晚風厲喝,強提殘存靈力,破滅道韻瞬間凝聚于身前,試圖阻擋!
然而,那吸力並非針對靈力,而是直指生命本源!晚風倉促凝聚的屏障如同紙糊般被撕裂!晚寶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額間翠葉仙印的青芒被強行拉扯,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向那株古榕!她小小的身體瞬間被無形的力量拽得離地飛起!
“吼——!!!”阿金目眥欲裂!巨大的咆哮撕裂林間死寂!它龐大的身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布滿毀滅電芒的獨角狠狠撞向那株古榕的主干!試圖打斷這恐怖的吞噬!
轟——!!!
暗金雷火與古榕墨綠色的樹干悍然相撞!
沒有預想中的木屑紛飛!那墨綠色的樹干竟堅硬得超乎想象!阿金足以撞塌山岩的獨角,只在樹干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焦黑凹坑!反震之力讓阿金龐大的身軀猛地一滯!
而這一撞,卻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瀕死的古榕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與無法滿足的貪婪,徹底瘋狂了!
“ … 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大地骨骼斷裂的巨響從腳下傳來!整片森林劇烈搖晃!以那株噬靈古榕為中心,大地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撕裂!無數道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如同蛛網般瞬間蔓延開來!裂縫中,並非泥土,而是噴涌而出的、混亂狂暴到極點的土黃色靈脈精氣!這些精氣失去了核心玉髓的約束,如同失控的洪流,瘋狂地沖刷、撕裂著周圍的一切!
轟隆隆隆!!!
巨大的古木如同脆弱的麥稈般被連根拔起、折斷、卷入狂暴的靈脈亂流之中!地面塌陷,岩石崩飛!整個森林如同沸騰的油鍋!
“不好!核心靈脈被徹底引爆了!地脈暴走!”玉爺的意念帶著絕望的嘶吼,“這秘境要塌了!快走!!!”
晚了!
那株噬靈古榕在最後的瘋狂中,巨大的主干猛地膨脹!所有裂開的“疤痕”中,那些血色藤蔓般的組織瘋狂噴射出粘稠的、墨綠色的汁液!汁液所過之處,空間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連狂暴的靈脈精氣都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墨綠!整個區域的靈氣瞬間變得劇毒而混亂!
“噗!”晚風首當其沖,被一股夾雜著墨綠毒氣的靈脈亂流狠狠撞在胸口!本就脆弱不堪的經脈再次受創,一大口暗紅的鮮血夾雜著內髒碎塊狂噴而出!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向後拋飛!
“姐姐!”晚寶被恐怖的吸力拉扯著,眼睜睜看著晚風被重創,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她額間的翠葉仙印青芒瘋狂閃爍,試圖抵抗那吞噬之力,卻如同螳臂當車!
阿金巨大的身軀被狂暴的地裂和靈脈沖擊波掀得連連後退,布滿鱗甲的身軀上瞬間增添了無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它熔金的豎瞳瞬間被血色淹沒!眼看晚寶就要被那古榕裂開的“巨口”吞噬,它不顧一切地再次撲上!布滿毀滅電芒的獨角再次亮起,這一次,它將所有殘余的力量,甚至透支了部分血脈本源,狠狠刺向古榕根部那暴露的、瑩白黯淡的玉髓礦脈核心!
“給——我——碎!!!”
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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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爆鳴響徹天地!
阿金的獨角如同開天神錐,狠狠刺入了那本就瀕臨崩潰的玉髓礦脈核心!蘊含破滅道韻與神獸本源的暗金雷火瞬間在礦脈內部炸開!
嚓嚓嚓——!!!
瑩白的玉髓礦脈核心,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緊接著,轟然炸碎!
失去了最後的束縛,被壓抑到極限的地脈靈髓如同掙脫了牢籠的遠古凶獸,混合著古榕噴出的墨綠毒液,化作一股毀天滅地的、土黃與墨綠交織的能量洪流,沖天而起!
轟——!!!!
能量洪流狠狠撞在森林上空那無形的空間屏障之上!
如同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
整個秘境的空間,猛地向內一凹!緊接著,如同被撐到極限的氣泡——
砰!!!!
震耳欲聾、仿佛世界破滅的巨響在靈魂深處炸開!
森林上空,那無形的空間屏障,被這股混合著地脈本源、古榕毒液、以及阿金破滅之力的恐怖能量洪流,硬生生撕開了一個巨大無比、邊緣瘋狂扭曲撕裂的窟窿!
透過那巨大的空間裂縫,看到的並非深邃的星空,而是一片扭曲、模糊、充滿毀滅性空間亂流的混沌景象!狂暴的空間風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順著裂縫瘋狂倒灌而入!
真正的滅頂之災降臨!
大地在能量洪流和空間風暴的雙重肆虐下,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片片崩塌!天空如同打碎的琉璃盞,布滿了瘋狂蔓延的黑色裂痕!參天古木被連根拔起,卷入空間亂流瞬間絞成齏粉!狂暴的靈氣、毒液、空間碎片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毀滅旋渦!
“咳咳…”晚風重重摔落在不斷崩塌的地面上,又噴出一口鮮血,視野陣陣發黑。她掙扎著抬起頭,看到的就是這如同煉獄般的景象!阿金透支力量一擊後,巨大的身軀被爆炸的沖擊波狠狠掀飛,撞斷幾棵巨樹後重重砸落在地,暗金鱗甲破碎不堪,氣息萎靡到了極點!而晚寶,在玉髓礦脈爆炸的瞬間,被巨大的能量沖擊震飛,脫離了古榕的吞噬範圍,卻如同狂風中的落葉,朝著那巨大空間裂縫的邊緣拋飛而去!小臉上滿是驚恐!
“晚寶——!!!”晚風的嘶喊被淹沒在天地崩裂的巨響中!
玉佩爆發出最後的光芒,玉爺的意念帶著前所未有的驚駭與絕望︰“空間崩塌!真正的絕境!丫頭!抓住她們!沖進裂縫!那是唯一的生路!在空間徹底湮滅前,找到相對穩定的亂流節點!快!!!”
晚風眼中瞬間爆發出決絕的厲芒!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傷痛!她猛地一拍地面,身體借力彈起,不顧經脈寸斷的劇痛,將殘存的玉霄宮本源靈力與破滅道韻燃燒到極致!身影化作一道染血的淡金色流光,朝著拋飛中的晚寶激射而去!
同時,她丹田內,那三塊仙界通緝令碎片仿佛也感受到了滅頂之災的威脅,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暗金光華!一股精純磅礡的空間之力轟然爆發,在她身體周圍形成一層薄薄的、不斷扭曲的暗金護罩!
嗤啦!
空間裂縫邊緣狂暴的亂流撕扯著護罩,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晚風強忍著神魂欲裂的痛苦,終于在被卷入亂流的前一瞬,一把抓住了晚寶的手臂!
“姐姐!”晚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抱住晚風。
“阿金!”晚風的神念帶著最後的力量,刺向不遠處掙扎著想要站起的巨大身影!
“吼——!!!”阿金發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不屈的咆哮,巨大的腳爪狠狠一蹬崩塌的地面,龐大的身軀化作一道殘破的暗金雷霆,朝著晚風和晚寶的方向亡命沖來!所過之處,崩塌的巨木和空間碎片被它硬生生撞開!
轟隆隆隆!!!
就在阿金巨大的身軀即將撲到的瞬間,三人獸)腳下的大地徹底崩解!巨大的空間裂縫如同張開的饕餮巨口,狂暴的吸力瞬間將一切吞沒!
“抓緊!”晚風厲喝,將晚寶死死護在懷中,另一只手凝聚最後的力量,狠狠抓住阿金布滿倒刺的巨大獨角!
嗡——!!!
三塊通緝令碎片構成的暗金護罩光芒暴漲到極致!
下一刻,天旋地轉!狂暴的空間亂流如同億萬把鋼刀瞬間將三人獸)徹底吞沒!視野被徹底扭曲的光怪陸離和毀滅一切的撕扯感取代!
在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晚風似乎透過瘋狂旋轉的亂流縫隙,瞥見那株造成一切的罪魁禍首——噬靈古榕。它龐大的主干在空間崩塌的偉力下寸寸碎裂、湮滅,那些裂開的“疤痕”中,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的、翠綠色的光點一閃而逝,隨即也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緊接著,便是徹底的黑暗與撕裂般的劇痛,將她的意識徹底淹沒。只有阿金獨角冰冷的觸感和懷中晚寶小小的、顫抖的身體,證明著他們還未被這狂暴的虛空徹底撕碎。
這片存在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古老森林秘境,在三人獸)闖入後短短數日,便以這樣一種驚天動地、玉石俱焚的方式,迎來了它最終的崩塌與湮滅。而始作俑者,正隨著崩滅的空間碎片,被卷入未知的混沌亂流深處,生死未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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