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教導無方,還請長公主恕罪,容臣婦悉心教導。”
甦夫人跪在沈言沉身邊,頭垂得很低,“瑤瑤時常要進宮陪伴雲妃娘娘,恐怕……”
長公主神色凌然,不愉道,“甦姨娘這是在拒絕本宮好意?”
“本宮倒是要進宮問問雲妃,是不是元昭皇後身邊的人還配不上你甦姨娘的女兒!”
她的聲音冷冽。
半點不留情面。
嚇得沈家眾人背後發寒。
沈言沉額頭上冒著豆大的汗珠,背後濕了一片。
無知蠢婦。
壞他前程!
他瞪了眼甦夫人,趕緊告罪求饒,“長公主恕罪,臣這就命人安排住處給兩位嬤嬤!”
甦夫人沒敢抬頭,辨不清此刻的表情。
沈清顏覺得她有些奇怪,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些年的事兒。
沈清瑤看甦清半天沒有回應,害怕她再攪了好事。
她使勁拽著她的衣袖,“娘親,我願意學規矩。”
如今惹惱了祁安哥哥,得趕緊找補回來。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長公主才放下茶盞。
要命,若不是控制不住表情,她一口茶都喝不下去了。
輕咳了兩聲,長公主悠悠地開口,“還不收拾東西,等著本宮遣人幫忙?”
沈清瑤恨得牙癢癢,奈何沈言沉壓著她,也只得讓丫鬟翠玉帶著人收拾。
婆子們將“青花四季花卉紋玉壺春瓶”搬走。
沈清顏紅了眼眶,唇瓣緊抿著不開口。
神色戚然落寞。
像是糾結了半天,她才用手帕捂著嘴,“將軍,我母親嫁妝里似乎也有這麼一對兒春瓶,據說她愛用來插梅花……”
沈清瑤火冒三丈,護犢子一樣擋在前面,“這是我的!”
誰知腿上癢嗖嗖的,似乎被小蟲子咬了一口,疼得她哎呦一聲。
她腿一軟,一個踉蹌撲向兩個瓶子,就這麼直愣愣地和婆子們摔作一團。
“哎呀!壞了!這可怎麼好?”
沈清顏憋著笑,硬是擠出兩滴眼淚。
她委屈地望向穆承策,“將軍,我想將母親嫁妝里的春瓶拿出來插花……”
沉默已久的甦夫人呵斥一聲,“不可!”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大家都盯著她看,訕笑著慌亂開口,“我……這不是陛下封了姐姐的嫁妝嗎?”
“當年可是說好了,等你大婚時才可以開啟的。”
她藏在衣下的手攥著衣袖,緊張得控制不住表情。
沈清顏頓時明白,母親的嫁妝怕是被這母女兩禍害了不少。
難怪不得這十年都不讓她回府,還把她發配到最遠的夕顏院自生自滅!
可是,她們怎麼吃下去的就得怎麼吐出來!
沈清顏心里盤算著,現在不能打草驚蛇,暫時作罷。
穆承策一直在關注著她的變化,小姑娘低落的神情太讓人心疼了,“沈大小姐放心,陛下會允的。”
畢竟就是他讓皇兄封存顏夫人的嫁妝。
顏家幼女手握天下至寶的消息若傳至周圍列國,恐怕他不在京城的日子里,沈清顏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好在這些年過去,這消息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世人只當這些嫁妝被官家接管,少有人知道它們都放在沈府。
只不過存放嫁妝的屋子有墨家後人設計的機關鎖,無人能解。
“等陛下壽誕過了就可以進宮請陛下下旨開庫房。”
沈清顏望著一臉淡然的穆將軍,還以為他變了個人。
只不過他的眉眼好看極了,即便是帶著鬼面也不掩風華。
還是一貫的溫柔。
他話音剛落下,明顯甦清母女的表情都不對勁了。
但是令沈清顏很驚訝的是一向厭惡她至極的父親卻很坦蕩。
似乎是毫不知情。
也不知他是真不知情還是偽裝得太好了。
沈清顏打了個秀氣的小哈欠,沒心情再想下去。
“陳嬤嬤,讓人把東西搬進來。”
長公主揮揮手,朝著自家大佷子翻了個白眼。
還嫌棄她慢了?
有本事你自己上!
又要讓小姑娘自己動手,又舍不得人受半點傷,你干脆整日把人栓褲腰帶上算了!
穆承策移開視線,半點沒理她,使了個眼色讓鵲羽跟著幫忙。
壓根兒就沒幾個人理會沈家人,玄甲衛進進出出的。
沈清瑤被繞得頭暈目眩,“唉!誰撞我?唉!不長眼的狗……啊!”
狗東西幾個字還沒說完,鵲羽面無表情地走過她身前。
“砰”地一下把八曲木雕翠玉屏風放在她腳尖前。
沈清瑤嚇得不敢說話,還好腳指頭縮得快。
她回過神想開口罵人。
沈清顏悠悠地在後面開口,“鵲羽,你配劍別蹭到我屏風了,它串過幾百顆人頭,我害怕!”
沈清瑤聞言嚇得連連後退,“啊——”
她來不及抬腳,一個屁股蹲兒就跌出門檻外。
她指著鵲羽身側的劍張了張嘴,愣是沒發出一個音。
口中無聲︰怪物啊!
沈清顏頓感無趣,
膽子這麼小的嗎?
這樣就被嚇到了?
清顏不知道還真叫她說準了。
玄甲衛凶名不輸穆承策,總之在外人看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言沉咽了咽口水,腦子里突然出現自己的腦袋被串起來的畫面,冷汗直冒。
此地不宜久留!
他一副慈父的模樣沖向沈清瑤,“瑤瑤,你沒事吧?什麼?爬不起來了?”
他夸張地揮手喊人,“廢物,還不請府醫!”
說完他便轉身跪下,哭訴道,“公主息怒,小女受了重傷,下官這就讓人帶她回去醫治,就由甦姨娘陪……”
“我的瑤瑤啊,娘不能沒有你啊!府醫,快!”
甦清哭得更大聲,跟死了親爹一樣,抓過府醫就帶著丫鬟婆子將沈清瑤搬起來往主院跑。
那架勢,活像身後有三只惡狗在追一樣。
主子,丫鬟,婆子跟雞飛狗跳一樣狼狽逃走。
沈言沉手頭一空,臉垮得比黑炭還難看。
鵲羽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他很善良的好嗎∼
長公主搖搖頭,這樣都能落下?
當年說好的真愛呢?
不過是區區一百個玄甲衛就給嚇成這樣?
還真是窩囊。
隨後擺擺手,“沈尚書,本宮有話要跟濃濃說。”
“是!下官這就退下!”
沈言沉走的時候差點熱淚盈眶,他要是听到了公主的想法,高低地給自己辯解兩句。
什麼叫區區?
什麼叫一百個?
他這尚書府原來看著還挺寬敞的,這回一路上都站滿了玄甲衛!
左右隔著有五人之距,可他卻絲毫不敢輕易搖擺身體。
沈言沉生生走了出了一條扭曲大道,生怕誰森冷的寒刀挑了他的腦袋。
這可是以一敵百的玄甲衛。
怎麼能跟糖葫蘆比上了?
看著沈言沉逃也似的出了葳蕤軒,沈清顏五味雜陳。
也許她曾經也是渴望一個慈愛的父親的。
長公主心疼壞了,安慰道,“濃濃別傷懷,你這父親也是個拎不清的,好在臣兒疼你,往後余生,都是好日子。”
沈清顏點點頭,展眉一笑,“姑母說得對,要是將軍是我爹爹就好了!”
頓時屋內鴉雀無聲。
青黛和鵲羽瘋狂搖頭。
他們作為唯二跟過沈清顏的侍衛,王爺一言一行都關乎他們的生死!
尤其是青黛,她簡直有苦難言。
絕對不是她教壞王妃的!
她發誓!
穆承策皺眉,揮退院子里的玄甲衛,心頭涌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只想當人夫君,而不是爹爹!
長公主就差光明正大嘲笑他了,看來這小子追妻難咯。
“濃濃∼”
穆承策扶額,無奈地開口,“不是累了麼?先去休息會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