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聲音，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但這平靜的話語，落入這死寂的大殿之內。
高堂之上，劉長老那只本已抬起、即將下達指令的手，僵在了半空。
堂下，那些本已準備沖出去搜查的執法弟子，腳步猛地一頓。
堂外，那數千名本已群情激奮、準備聲討竊賊的外門弟子，臉上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而作為焦點的雜役管事張平，他那張本已因勝利在望而扭曲的臉上，那殘忍的笑容，更是瞬間僵硬，如同戴上了一副滑稽的面具！
“你……你說什麼？！”
短暫的死寂之後，張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他指著林夜的鼻子，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而變得尖利刺耳，“小雜種！死到臨頭，你還敢反咬一口？！你以為，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就能拖延時間，就能污蔑好人嗎？！”
“我張平，身為雜役管事，一心為公，兩袖清風，整個外門誰人不知？！你……”
“哦？是嗎？”
林夜緩緩地、一步一步，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拍了拍自己膝蓋上的塵土，動作從容不迫。臉上那副“驚慌”、“絕望”、“委屈”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與平靜。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在這一刻，亮得驚人！
他就這樣平靜地看著狀若瘋癲的張平，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充滿了嘲弄與憐憫的弧度。
“張管事，”他輕聲說道，“你別這麼激動。我只是……提一個合理的建議罷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百八十度的驚天大反轉，讓所有人都看呆了！
如果說，之前那個百口莫辯、瑟瑟發抖的林夜，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麼此刻，這個眼神冰冷、氣度從容的林夜，便是一頭收起了所有偽裝，露出了森然獠牙的……洪荒巨獸！
“你……你……”張平被他這副模樣嚇得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隨即，一股更大的羞憤涌上心頭，“你少在這里故弄玄虛！長老明鑒！此子分明是想混淆視听，拖延時間！”
“是不是混淆視听，長老自有公斷。”林夜沒有再理會他，而是轉過身，對著高堂之上的劉長老，不卑不亢地，重重行了一禮。
“長老，”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張管事說，他從我床下，搜出了這本記錄著我‘罪行’的賬本，對嗎？”
劉長老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林夜，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弟子……倒是覺得很奇怪。”林夜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他伸手指了指那本所謂的“罪證”，“弟子愚鈍，但也知道，像這等足以讓自己身敗名裂、甚至招來殺身之禍的東西，若真是弟子所為，弟子就算再蠢，也該在小比結束之後，第一時間將其銷毀，又豈會傻到，將它繼續藏在床下，等著別人來搜？”
他這番話，一針見血！
瞬間便點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是啊！
這不合常理！
如果林夜真的是竊賊，他已經成功晉級十強，即將一步登天，為何還要留下這麼一個致命的把柄？
“你……你那是因為做賊心虛，一時忘了！”張平立刻聲色俱厲地反駁道。
他不再與張平廢話，而是從自己那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懷中，緩緩地，掏出了另一本賬本！
當這本賬本，出現在所有人視野中的剎那，整個世界，都仿佛再次靜止了！
張平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淨淨！他看著林夜手中的那本賬本，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里瞪了出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也最恐怖的東西！
“長老，”林夜高高地舉起手中的賬本，聲音平靜，卻又如同驚雷，在每一個人耳邊炸響，“張管事說，他找到了我的賬本。”
“巧了。”
“弟子……也無意間，撿到了他的賬本。”
圖窮匕見！
這一刻，林夜終于亮出了他那足以顛覆整個棋局的、最致命的獠牙！
“你……你胡說！血口噴人！”張平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野狗，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那……那東西是假的！是你偽造的！是你想誣陷我！”
“是不是偽造，長老一看便知。”
林夜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他雙手捧著那本賬本，一步一步，走上高堂，將其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劉長老的面前。
“還請長老，明鑒。”
劉長老的呼吸，在這一刻，都變得有些急促。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神情平靜、眼神中充滿了自信的少年，然後，才緩緩地，伸出手，翻開了這第二本賬本！
只一眼！
劉長老那古井無波的瞳孔，便猛地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這本賬本上的字跡……
那龍飛鳳舞的筆鋒，那入木三分的力道，那字里行間所透露出的、獨一無二的張揚與刻薄……
這……這分明就是張平的親筆！
他甚至能從那墨跡之中，感受到一絲與張平本人如出一轍的、混濁的靈力波動！
他顫抖著，翻開了第一頁。
一排排蠅頭小字，如同最鋒利的刀，狠狠地刻在了他的眼球之上！
“庚子年，七月初三，夜，雜物院。交予劉師兄下品凝氣散十瓶，淬體草三株。得，中品凝氣丹一粒。”
“庚子年，七月二十，雨，後山廢棄礦洞。交予劉師兄下品凝氣散十五瓶……得，中品凝氣丹兩粒。”
……
一筆筆骯髒的交易，躍然紙上！
時間！地點！交易的對象！交易的物品！甚至連獲利的丹藥種類和數量，都記錄得清清楚楚，詳盡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劉長老又拿起桌上那本由張平呈上的“罪證”，兩相對比！
高下立判！
張平偽造的那本，雖然也模仿了林夜的筆跡，但終究只是形似，其中的細節，更是漏洞百出，充滿了想當然的臆測！
而林夜拿出的這本……
它上面所記錄的每一次資源出入庫的時間和數量，都與宗門執事堂的內部檔案，嚴絲合縫，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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