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測試場，如今已是整個青雲宗最為喧囂、也最具火藥味的地方。
自從小比的消息公布以來，這里便被修煉狂潮所席卷。從日出到日落，場地上永遠擠滿了揮汗如雨的身影。拳腳破空之聲、兵刃交擊之聲、以及因力竭而發出的低沉嘶吼，交織成了一曲充滿了焦慮與掙扎的交響樂。
每一名弟子，都在這片場地上奮力搏殺，既是與自己那孱弱的修為搏殺，也是與那懸在頭頂的“清退”二字搏殺。
這天下午，測試場的一角，更是圍上了一圈看熱鬧的弟子，將本就擁擠的場地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的中心，正是趙天和他那幾個形影不離的跟班。
此刻的趙天，右手還用白色的布條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吊在胸前。雖然傷勢在宗門最低階丹藥的調理下已無大礙，但這副狼狽的模樣，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那日所遭受的奇恥大辱。
每當感受到周圍弟子投來的異樣目光，他心中的怨毒與怒火，便會瘋狂滋生一分。
他將這一切，都歸咎于那個讓他當眾出丑的廢物——林夜！
“趙師兄威武！這一手‘開山拳’，比半個月前又精進了不少啊！”一個跟班看著被趙天用左手一拳砸出一個淺坑的木樁，滿臉諂媚地吹捧道。
趙天冷哼一聲，收回拳頭，臉上卻沒有半分得意。他瞥了一眼自己那不爭氣的右手，眼神變得愈發陰鷙。
“哼，不過是些粗淺功夫，有什麼好說的。”他故作淡然地說道，話鋒卻猛地一轉，聲音也刻意拔高了幾分，確保周圍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說起來，我倒是挺‘佩服’某個人的。大難臨頭，所有人都拼了命地修煉，唯獨他，跟個沒事人一樣，每天照舊砍柴挑水，我看啊，這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干脆躺平了等死呢！”
這話一出，周圍的弟子們立刻心領神會，紛紛露出了看好戲的表情。誰都知道，趙天口中的“某個人”，指的就是那個走了狗屎運的林夜。
“趙師兄說的可不是林夜那個廢物嗎？”另一個跟班立刻接上了話茬，語氣夸張地嚷嚷道，“那小子可不是躺平了嗎！我今天早上還看見他呢，挑著水桶，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那副悠閑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咱們青雲宗游山玩水的呢！”
“哈哈哈！游山玩水？我看他是知道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根本上不了台面！上次能僥幸傷到趙師兄，已經把他這輩子的運氣都用光了！這次小比，可是要動真格的，他的那點狗屎運，可不管用了！”
“依我看，這次小比，第一個被淘汰出局、卷鋪蓋滾蛋的，非他林夜莫屬！”
趙天和他那幾個跟班一唱一和，聲音不大不小，卻像一顆顆石子，投入了本就因焦慮而躁動不安的人群之中，迅速激起了一圈圈鄙夷的漣漪。
“他們說的好像有點道理，那個林夜，最近確實沒見他來測試場修煉過。”
“何止是沒來過，我听說他每天還是老樣子，干完活就回屋睡覺，跟我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唉，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上次走了那麼大的運，本以為他能抓住機會奮起直追，沒想到還是這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這就是命！廢物終究是廢物，就算偶爾撿到一次元寶，也改變不了他當乞丐的命！這次小比，他是死定了！”
嘲笑、鄙夷、不屑、憐憫……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匯成了一股無形的聲浪，徹底將林夜定性為了一個“自暴自棄、等待淘汰”的公敵。
在人人自危的環境下，通過貶低一個比自己更不堪的人，似乎能讓他們心中那巨大的壓力，得到一絲病態的宣泄。仿佛只要林夜墊了底，他們自己就能安全一分。
就在這股聲浪達到頂峰的時候，一個瘦弱的身影，扛著一捆剛砍好的木柴，從測試場旁邊的山路上，不緊不慢地走了下來。
正是林夜。
他剛剛完成了下午的雜役，正準備回雜物院交差。
他的出現，瞬間讓整個測試場安靜了一瞬，隨即，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到了他的身上。那目光，像無數把鋒利的小刀，刮在他的身上。
趙天看到正主出現，臉上的獰笑更濃了。他就是要當著林夜的面，將這些話說給他听，他要欣賞這個廢物臉上那敢怒不敢言的、屈辱的表情！
林夜的腳步，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注視而停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眸子，平靜地掃過眼前一張張寫滿了嘲弄與鄙夷的臉，最終，與人群中心趙天那怨毒的目光，在空中對上了一瞬。
沒有憤怒，沒有辯解，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他就那樣平靜地看了一眼，隨即，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低下頭，扛著肩上那沉重的木柴，邁開腳步，繼續朝前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不慢，沉穩而有力，仿佛周圍那足以將人淹沒的聲浪，于他而言，不過是山間拂過的一陣清風，連吹動他的衣角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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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在數十道復雜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從人群旁安靜地走過，最終消失在了山路的盡頭。
充耳不聞。
他的這副反應，讓原本準備好了一肚子更惡毒話語的趙天，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難受。
而在其他弟子看來，林夜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更是坐實了他們心中的猜測——這個廢物，已經徹底麻木了，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了。
“哼！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個連骨頭都被抽掉的廢物！”趙天惱羞成怒地罵道，“我們走著瞧！小比那天，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哭著被趕出山門！”
……
遠離了那片喧囂，林夜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
別人的嘲諷？趙天的怨毒？
于他而言，不過是幾只夏蟲的聒噪鳴叫罷了。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當他們的目光還停留在誰會被淘汰時，林夜的視線，早已越過了這片狹小的外門，望向了更廣闊的天地。
回到那間熟悉的木屋，夜色再次降臨。
林夜躺在床上，意識沉入了那片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世界。
淡藍色的面板上，數據正忠實地反饋著他這二十天來的苦修成果。
【任務一︰鐵砂掌小成）。當前熟練度︰250500。】
【任務二︰金鐘罩未入門）。當前熟練度︰90100。】
“《金鐘罩》，還差十點熟練度，今晚……便可入門！”
林夜的心中，一片火熱。
他沒有絲毫猶豫，再次開啟了雙重掛機。
外界的冷嘲熱諷，于他而言，是最好的保護色。
就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廢物吧。
他只需要在這無盡的黑夜里，默默地積蓄著力量，等待著那石破天驚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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