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灶門家那片縈繞著人間煙火與未來隱憂的山林,王玄身形如電,神識如網般撒開,瞬息間便掠過了數座山峰。
他並未刻意尋找什麼風水寶地,對此界的所謂“靈脈”也不抱期望。
最終,他在一處人跡罕至、面向東方雲海的山崖中段停下。這里雲霧繚繞,岩石嶙峋,遠離塵世喧囂。
他並指如劍,對著堅硬的岩壁隨意劃去。
不見石屑紛飛,也無轟鳴巨響,那岩石卻如同被無形之力悄然抹去,無聲無息地向內凹陷、拓展,不過幾個呼吸間。
便形成了一處方正、潔淨的洞府。
洞口被他以簡單的空間扭曲之法稍作遮掩,從外界看去,只是尋常的山岩紋理,若非同等級的存在刻意探查,絕難發現。
洞府內空空如也,王玄並不需要任何家具陳設。
他盤膝坐在中央,直接坐在冰冷的岩石上,眼簾微垂,瞬間便進入了深沉的定境。
雖然他已明心見性,踏入“我心即天心”的玄妙境界,但大道無窮,他所領悟的,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還只是淺顯的道”。
就像推開了一扇通往無限寶藏的大門,眼前所見固然輝煌,但門後的世界更是廣袤無垠。
他需要時間,需要沉澱,需要將這份領悟徹底融入自身的每一縷神念、每一分力量之中,並以此為基礎。
去窺探更深層次的宇宙法則。
即便此界靈氣稀薄,但“道”的本身是共通的,觀摩一個相對脆弱世界的規則運轉,對他鞏固境界、觸類旁通亦有其價值。
他的心神,已沉入對自身之道與外界規則相互印證的玄妙感悟之中。
……
而另一邊,灶門家的小木屋內,溫暖卻無法驅散心頭的陰霾。
炭治郎躺在熟悉的被窩里,身下是母親用干草和舊布精心鋪墊的床鋪,散發著陽光和草木的味道。
弟弟妹妹們均勻的呼吸聲在身邊響起,但他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白天發生的種種,尤其是那位神秘“仙人”離去時的話語,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里反復回響。
“在五年之內離開這里,否則,後果不堪想……”
“如果不知道去哪里,那麼,你就去鬼殺隊吧……”
“在狹霧山可以找到他們……”
五年……這個期限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後果不堪設想?會是什麼?
是山崩?是可怕的疾病?還是……像古老傳說里那樣的吃人妖怪?
他不敢深想,但那種迫近的危機感卻無比真實。
鬼殺隊……這又是一個陌生的詞匯。听起來像是一個戰斗的組織,為什麼要去找他們?
狹霧山又在哪里?遠不遠?自己一家人,最大的自己也不過是個半大孩子,能長途跋涉嗎?
離開了雲取山,父親留下的炭窯,他們賴以生存的賣炭生計怎麼辦?到了新的地方,如何生活?
無數的問題像糾纏的線團,在他年輕的腦海里打著轉,理不出頭緒。
他對那位“仙人”的話深信不疑,那種憑空出現、操控火焰的能力,絕非幻術,那是真實不虛的力量。
這樣的存在,沒有理由欺騙他們這樣平凡的山民。
可是,要因此就放棄世代居住的家園,踏上完全未知的旅程,這個決定實在太沉重了。
他在被窩里翻來覆去,直到窗外的天色開始泛起微弱的灰白,才在極度的疲憊和思緒混亂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哥哥,起床了!”
不知過了多久,禰豆子清脆而帶著些許擔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他從淺眠中喚醒。
炭治郎費力地睜開干澀的眼楮,看到妹妹禰豆子正俯身看著自己,漂亮的眼楮里充滿了關心。
“哥哥,吃飯了!”
見炭治郎醒了,禰豆子明顯松了口氣,臉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你今天起晚了,我還以為……”
她沒說完,但炭治郎明白,妹妹是擔心他被昨天的事情嚇壞了。
炭治郎揉了揉眼楮,撐起身子。母親灶門葵枝已經準備好了簡單的早餐——依舊是稀薄的米粥和一點腌菜。
一家人圍坐在矮桌旁,氣氛顯得有些沉默。
弟弟竹雄、茂和花子都偷偷看著炭治郎,連懵懂的六太也似乎感受到了不尋常,安靜地待在母親懷里。
炭治郎默默地喝著粥,味同嚼蠟。他知道,必須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放下碗,目光堅定地看向正在默默收拾碗筷的母親灶門葵枝。
“母親。”
他的聲音還帶著一絲少年的清亮,但語氣卻異常認真。
“我……我打算去那位仙人口中的狹霧山去看看。”
此話一出,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禰豆子驚訝地捂住了嘴,竹雄和茂也瞪大了眼楮。
灶門葵枝收拾碗筷的動作頓住了。她緩緩直起身,看向自己的長子,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只有化不開的憂慮和沉重。
昨天一夜,她又何嘗能夠安眠?那位神秘來客的警告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
“炭治郎……”
她輕聲喚道,聲音里充滿了母親的掙扎。
她不是不相信那位“仙人”。
正如炭治郎所想,以對方展現的手段,若真有惡意,他們一家根本無力反抗,何必多此一舉留下警告?正是這種絕對的力量差距,反而印證了警告的真實性。
可是……現實的問題像一座大山橫亙在面前。她是寡婦,帶著六個年幼的孩子。炭治郎是長子,也才八歲。
離開雲取山,意味著放棄他們唯一熟悉的生存方式,放棄炭十郎留下的炭窯,放棄這間為他們遮風擋雨的木屋。
前路漫漫,狹霧山在哪里?需要走多久?盤纏從哪里來?到了地方,如何安頓?
一群婦孺,在陌生的地方如何謀生?這些都是血淋淋的現實。
然而,“後果不堪設想”這六個字,又像噩夢般縈繞著她。作為母親,她最大的恐懼就是孩子們受到傷害。
如果……如果那位仙人預見的災難是真的,留在原地可能會讓全家遭遇滅頂之災,那她的猶豫,豈不是將孩子們推向深淵?
那位仙人提到了“鬼殺隊”,說如果不知道去哪里,可以去找他們。
這似乎是一條被指明的出路。雖然不知道鬼殺隊具體是做什麼的,但能被那樣一位存在提及,或許……或許能給他們這樣的流浪者提供一絲庇護和指引?
灶門葵枝的目光緩緩掃過孩子們——堅毅而早熟的長子炭治郎,溫柔體貼的長女禰豆子,活潑好動的竹雄和茂。
乖巧可愛的花子,以及尚在襁褓的六太。每一個都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
保護他們的安全,是作為母親最本能、最核心的責任。
內心的天平,在現實的艱難與未來的恐怖預警之間,劇烈地搖晃著。
炭治郎提出的去狹霧山探查的建議,像是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雖然激起了更大的波瀾,卻也提供了一個行動的方向。
她看著炭治郎那雙和亡夫一樣堅毅的赫紅色眼眸,沉默了許久,最終,用一種極其緩慢而沉重的語氣開口︰
“炭治郎……讓媽媽再好好想一想。這……這畢竟關系到我們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