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王玄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輕輕地將搭在陳朵頭頂上的手收了回來,負手而立,白衣在微涼的夜風中輕輕拂動。
陳朵站在原地,微微閉上了眼楮,仔細地感受著身體內部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空”。
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的“空”。
原本那些盤踞在五髒六腑、經脈骨髓深處,無時無刻不在蠕動、啃噬、汲取她生機的原始蠱毒,此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種如影隨形的、冰冷的負擔感和隱隱的刺痛感,徹底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潤的、蓬勃的生機感從身體最深處彌漫開來,仿佛干涸龜裂的土地終于迎來了甘霖。
每一個細胞都在歡欣鼓舞地呼吸著。雖然因為蠱毒的消失,她體內修煉出的“呋器舋磍芋@蠓 人跫酢 br />
幾乎只剩下最初級異人的水平,但這反而讓她感到一種真實的、屬于她自己的“干淨”。
她不再是那個行走的毒源,不再是需要被嚴密監控的“蠱身聖童”。
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感受到了對自己身體的完全掌控。
一旁的廖忠,心一直緊緊揪著。
他看到王玄收手,立刻迫不及待地一個箭步沖上前,雙手緊張地扶住陳朵的肩膀。
上下仔細打量著她,聲音因為過度關切而顯得有些沙啞顫抖︰
“陳朵?怎麼樣?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目光緊緊鎖定著陳朵的臉,生怕錯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生怕那奇跡般的治愈背後隱藏著什麼未知的代價。
陳朵緩緩抬起頭,迎上廖忠那充滿擔憂和關切的視線。
這一次,她的臉上沒有了以往的麻木和空洞。
雖然表情依舊不算豐富,但那雙碧綠色的眼眸卻亮得驚人,仿佛洗去了所有塵埃的寶石,清晰地倒映著廖忠焦急的臉龐和天上皎潔的月光。
她感受著體內那從未有過的舒暢與輕松,一種陌生的、名為“喜悅”的情緒,如同初春的溪流,緩緩淌過她的心田。
她看著廖忠,嘴角微微向上彎起,形成了一個雖然生澀卻無比真實的、發自內心的笑容,用清晰而肯定的聲音回答道︰
“廖叔,我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這簡單的一句話,這真切的笑容,像是一道陽光,瞬間驅散了廖忠心中所有的陰霾和擔憂!
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狂喜和解脫感涌上心頭,這個粗獷的漢子眼眶瞬間就紅了,他也咧開嘴。
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甚至有點傻氣的笑容,連連點頭︰“好!好!太好了!”
至于公司那邊……
廖忠的思緒飛快轉動。
現在陳朵體內最危險、最不可控的原始蠱毒已經被徹底解決,她不再是一個移動的災難源。
現在的陳朵,頂多算是一個先天資質不錯、但修為淺薄,幾乎只剩㩒瓣p 枰 匭卵 昂褪視ι緇岬鈉脹ㄒ烊松倥 樟恕 br />
雖然她之前的行為確實違規,但畢竟事出有因,而且最終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憑借他華南負責人的身份和多年的功績,全力斡旋保下陳朵,讓她脫離臨時工序列。
以一個“被治愈的前受害者”身份過上正常生活。
想來董事會那幫老家伙權衡利弊之後,也不會過于苛責,畢竟最大的隱患已經消除。
想通了這些,廖忠只覺得壓在心頭的巨石徹底搬開,整個人都輕松了。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我也該離開了。”
王玄拍了拍手,仿佛只是隨手清理了一下灰塵,語氣輕松地說道。
他轉身,白色的道袍劃出一道飄逸的弧線,邁步就欲離開,絲毫沒有居功或索取回報的意思。
“這位先生!請等等!”
廖忠見狀,急忙開口喊道,他心中充滿了太多的疑問和感激。
“您……您到底是誰?今日救命之恩,廖忠沒齒難忘!還請留下名諱,日後……”
王玄腳步未停,只是背對著他們,隨意地揮了揮手,一個清晰平和的名字隨風飄來︰
“王玄。”
僅僅兩個字,再無多余信息。
“王玄……”
廖忠愣在原地,嘴里反復咀嚼著這個名字,眉頭緊緊皺起。
作為華南大區的負責人,他對國內異人界各大門派、家族、以及那些成名高手的資料和信息可謂是了如指掌。
無論是正一、全真、四家、術字門、自然功……甚至是全性里面那些難纏的角色,他腦子里都有一本賬。
可是,“王玄”這個名字,卻陌生得緊!從未在任何值得關注的名單上出現過!
“如此年輕……卻有這般鬼神莫測的手段……難道是某個隱世老怪物的傳人剛剛入世?或者是國外回來的?”
廖忠暗自猜測,卻毫無頭緒。
最關鍵的是,對方在整個過程中,除了那神乎其神的治愈手段。
並未展露出任何具有標志性的功法或招式,這讓他根本無法判斷對方的師承來歷。
但有一點廖忠無比確定︰這個叫王玄的年輕人,絕對不簡單!
其實力,恐怕深不可測!
能隨手解決連公司都頭疼無比的原始蠱,這份能耐,放眼整個異人界,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人!
他晃了晃腦袋,將這些紛雜的猜測暫時壓下。
現在不是深究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安頓好陳朵。
他轉過身,看向身旁仿佛重獲新生的女孩。
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帶著寵溺的笑容,對著陳朵,鄭重地伸出了他那寬厚粗糙的大手︰
“走,丫頭!咱們回家!”
這一次,“回家”兩個字,不再是回那個充滿規章制度的暗堡,而是回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溫暖的、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家。
陳朵看著廖忠伸過來的手,又抬頭看了看廖忠那雙充滿了真誠和溫暖的眼楮。
她想起了之前廖叔說的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廖叔養你”。
一種陌生的、暖洋洋的感覺包裹著她。
她緩緩地、試探性地,將自己那只白皙縴細、還帶著一絲冰涼的小手,輕輕地放進了廖忠溫暖寬厚的掌心里。
廖忠的大手立刻溫柔而堅定地合攏,將她的手牢牢握住,仿佛握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手牽著手,踏著滿地銀輝,緩緩走出了這片廢棄破敗、卻見證了命運轉折的工廠。
夜風吹拂,將他們逐漸遠去的、細碎而溫暖的對話聲,送得很遠很遠……
“廖叔……”
“嗯?怎麼了丫頭?”
“我……我能去吃肯德基嘛?”
女孩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待和好奇,那是她曾經在電視廣告里看到過,卻從未被允許嘗試的東西。
“哈哈哈!當然能了!必須能!”
男人豪爽開心的笑聲在夜空中回蕩。
“走!咱們現在就去!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夠!”
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走向遠處那片閃爍著溫暖城市燈火的方向,走向一個充滿未知卻終于有了希望的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