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把商業街的石板路曬得發燙。
威廉站在十字路口的陰影里，身後半步跟著那個幾乎成了他影子的身影切茜婭。
他眯著那雙顏色迥異的眼楮，在來往的人群中搜尋著。
“威廉！這邊！”
一個略顯興奮的聲音響起。
吉道那敦實的身影從街角轉過來，小跑著靠近，圓圓的臉上帶著笑。
可當他看清威廉身後的切茜婭，尤其是兩人的眼楮時，那笑容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愕。
“威廉，切茜婭，你們…你們的眼楮？！”吉道指著他們，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威廉那只原本普通的黑眼楮，現在右眼變為了粉色，而切茜婭原本兩只粉色的眼楮，右眼卻變成了深邃的黑色。
威廉抬手隨意地擺了擺︰“哦，這個啊，別在意。發生了一點小意外而已。”
他顯然不想多談，直接轉移了話題︰“餓了吧？走，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邊吃邊說。”
三人走進一家看起來干淨明亮的餐廳，木制的桌椅散發著淡淡的桐油味。
威廉拉開椅子，很自然地示意切茜婭坐下。切茜婭卻輕輕搖頭，堅持站在他座位斜後方一點的位置，目光柔和地落在威廉身上。
“坐吧，這里沒那麼多規矩。”威廉側過頭，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和。
他伸出手，指尖不經意地踫了踫切茜婭的手背。
切茜婭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順從地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嘴角難以察覺地向上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吉道看著這一幕，心里有點犯嘀咕︰這感覺，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點餐很快完成。食物上桌，威廉習慣性地拿起餐刀，正要切自己盤子里的烤牛肉排，旁邊的切茜婭卻已先一步用叉子固定住肉排，手腕輕巧地一劃，鋒利的餐刀無聲地將肉排分成了大小均勻的小塊。
她的動作流暢自然，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謝謝。”威廉很自然地接過切茜婭遞來的盤子，叉起一塊肉送進嘴里，咀嚼了幾下，又很順手地將自己面前那杯加了冰的果汁推到了切茜婭手邊。
切茜婭拿起杯子，小口啜飲著，粉與黑交織的異瞳里映著威廉的側臉，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當威廉的嘴角沾上了一點醬汁時，她幾乎是本能地拿起干淨的餐巾，身體微微前傾，極其輕柔地幫他擦拭掉。
威廉沒有躲閃，甚至很配合地側了側臉，眼神里帶著一絲被照顧的舒適感。
這一切都被對面的吉道盡收眼底。
他叉著自己盤子里的肉排，突然覺得有點飽，還有點……噎得慌。他看著威廉和切茜婭之間無聲流動的默契和親昵，那氛圍濃得化不開，簡直像被泡在了蜜罐里。
吉道終于忍不住，放下叉子，清了清嗓子，帶著點揶揄又難以置信的語氣調侃道︰“我說威廉，切茜婭……你們倆現在這感覺，怎麼看都像是一對正在熱戀中的小情侶啊？這狗糧喂得我午飯都不用吃了。”
他夸張地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
威廉正端起水杯的手頓在了半空。
他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識地飄向身邊的切茜婭，又飛快地挪開，落在了桌面上。
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反駁，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含糊地應了一聲︰“……吃你的飯。”
而切茜婭，在吉道話音落下的瞬間，就已經飛快地垂下了頭，長長的黑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只有那露出的、小巧精致的耳垂和一小片頸側皮膚，迅速染上了動人的緋紅。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悄悄地攥緊了裙擺。
吉道看著兩人的反應，尤其是威廉那近乎默認的態度和切茜婭那少女懷春般的羞澀，眼楮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再次不自覺地張開，下巴差點掉到桌子上。
“等、等等！”吉道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拔高了一點。
“不是吧？！半個月！這才過去半個月啊！上次在學院……上次明明還不是這樣的！”他感覺自己像是錯過了一整季的精彩連續劇，心里抓心撓肝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快說說！你們倆這關系簡直是天翻地覆啊！”
他激動地身體前傾，胖胖的臉因為好奇和八卦而顯得格外生動。
威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揉了揉鼻子，眼神依舊有點飄忽，但語氣卻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坦然。
“咳，”威廉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吉道和低著頭的切茜婭耳中。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切茜婭以後會是我的妻子。”
“噗——！”吉道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差點全噴出來，他手忙腳亂地抓起餐巾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眼楮瞪得比剛才更大了，里面寫滿了“你再說一遍？！”的震驚。
切茜婭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胸口。
那抹紅暈迅速從耳根蔓延到了整個臉頰，連白皙的脖頸都染上了粉色，握著裙擺的手攥得更緊，指節都泛白了，但那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她此刻內心洶涌的甜蜜和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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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道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著氣，看看威廉，又看看羞得抬不起頭的切茜婭，心里的震撼簡直無法形容。
他用力回想半個月前威廉看切茜婭的眼神——是溫和的，帶著對親近之人的關懷，但那雙眼楮里是清澈的，沒有多余的情緒。
而現在呢？威廉看向切茜婭的目光，雖然依舊溫和清澈，但那溫和里卻摻進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柔軟的、帶著點……愛意的東西？
至于切茜婭……吉道心里嘀咕，好像變化沒那麼“巨大”，她以前看威廉的眼神就已經足夠專注和熾熱了。
但現在，那種專注里似乎多了份被認可的滿足和甜蜜，而那潛藏的熾熱，更像是被點燃後燒得更旺了，連帶著那份獨佔欲，都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這進展，坐火箭也沒這麼快吧？！
吉道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威廉看著好友這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努力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好了，八卦到此為止。今天叫你出來，主要是有兩件事。”他豎起兩根手指。
吉道終于從巨大的信息沖擊波里稍微緩過點神，好奇地湊近︰“什麼事？”
“第一件，”威廉看著他，“幫你徹底解決身體里那些陳年暗傷的問題。”
“真的？！”吉道瞬間把剛才的震驚拋到了九霄雲外，巨大的驚喜讓他整個人都明亮起來，臉上的肉因為激動而微微抖動。
“太好了！威廉！我終于等到你這句話了！”他搓著手，急切地問︰“需要我做什麼？現在就開始嗎？就在這里？”
威廉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這里可不行。得去我家。”
他看著吉道瞬間又變得緊張的臉，補充道，“得讓我父母幫忙看著點，確保萬無一失。”
“伯…伯爵大人和夫人？！”吉道的聲音陡然變調，剛剛的興奮瞬間被巨大的惶恐取代，他感覺自己像個被戳破的氣球。
“要…要驚動兩位聖者大人？！這…這太麻煩了吧？我只是個……”他下意識地想貶低自己，自卑感又涌了上來。
威廉抬手拍了拍吉道厚實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別瞎緊張。我父母沒那麼可怕，他們人很好的。走吧，吃完飯就過去。”
灰燼城伯爵府邸，遠沒有吉道想象中那種森嚴冰冷的貴族氣息。
庭院打理得精致，卻透著溫馨。
當諾斯和多琳兩夫婦一起出現在會客廳時，吉道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差點連行禮都忘了。
出乎意料，伯爵看起來比傳聞中要年輕地多，像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
而且也並沒有端著貴族的架子，反而笑容爽朗，帶著一種天然的親和力︰“你就是吉道吧？歡迎歡迎！威廉這小子，可是第一次帶朋友回家來玩呢！”
他熱情地拍了拍吉道的背，差點把緊張的胖子拍個趔趄。
多琳夫人的外表更是夸張，簡直就像十八歲少女一般，伯爵夫婦站在一起，誰能想到這兩位看著尚未脫離青年青澀的俊男俏女會是灰燼城的主人，兩位七階實力的超級強者？
多琳笑盈盈地走過來，眼神里滿是看到兒子朋友的歡喜，她親昵地捏了捏威廉的臉頰，然後對著吉道溫和地說︰“好孩子，別拘束。我們家小威廉啊，平時身邊除了個護衛昔拉和切茜婭，就沒什麼同齡朋友了。你能和他玩得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快坐下，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伯爵夫婦的熱情和真誠，像一股暖流沖散了吉道心中關于貴族家庭冰冷疏離的刻板印象。
他有些局促地坐下，偷偷瞄了一眼旁邊正被母親揉亂頭發的威廉，心里某個角落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原來，也不是所有大家族，都像硫火家那樣……他低下頭，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
諾斯夫婦對視一眼，默契地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他們自然知道吉道•硫火的身世，知道他是被硫火公爵家放逐的孩子。
但此刻，他們只把他當作威廉珍視的朋友，一個需要幫助的年輕人。
那些沉重的過往，被他們體貼地、不著痕跡地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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