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座陰森廢棄的工廠里，昏暗無光，潮濕的空氣彌漫四周，刺鼻的霉味、嗆人的鐵銹味和血腥味攪和在一起，就像一張甩不掉的大網，把人死死困在絕望里頭。
余順無力地趴在地上，手指頭在滿是灰塵、糙得扎手的水泥地上亂抓，想抓住那越來越弱的生機，每抓一下，地上的灰就揚起來一點，可全是白費勁。
鮮血從他右手臂的傷口一個勁地往外冒，在身旁積成一灘暗紅色、黏糊糊的血窪，看著就像個張著嘴的大怪獸，要把他的命給吞了。
流了太多血的余順，平日里壯得像頭牛，這會兒卻軟得跟面條似的，渾身發冷，那股寒意順著血管直往骨頭縫里鑽，每一寸皮膚都像被冰碴子劃拉著。
他的意識晃晃悠悠，就快掉進黑暗里了，心里頭滿是悲戚︰“這下可真是懸了……”嗓子干得冒煙，好不容易擠出點微弱的聲音，“難不成真要命喪這兒？”
視線越來越模糊，家人的笑臉和四位女友的淚眼跟走馬燈似的在眼前閃，身體越來越冷，心跳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沉，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窿。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隱隱約約的警笛聲像一道救命曙光，穿透工廠冷冰冰、硬邦邦的牆壁。余順眼楮一下子瞪大，干涸起皮的嘴唇抖了抖，心底那股求生的勁兒“噌”地一下又冒起來了。
他使出全身最後一點力氣，想抬手給救援的人打個信號，可手才抬了一丁點，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啪”地又重重摔了下去。
警笛聲越來越響，女友們焦急呼喊他的聲音也模模糊糊傳了過來，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讓他心里暖和了些。
“可算來了……”余順嘟囔著，嘴角扯出一絲笑，接著眼前一黑，啥也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暖烘烘的陽光從窗簾縫里擠進來，像一道道金色的線，正照在余順眼楮上，刺得他眼楮一眯。
鼻子里滿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渾身上下又酸又痛，恍惚間，他還以為自己還在那個可怕的廢棄工廠呢。
余順費勁地轉過頭，瞅瞅四周，四個女友一個不少都在床邊守著，一邊倆，睡得東倒西歪的，看著就累壞了。
他瞧見右手邊莫雲汐的睫毛上掛著亮晶晶的淚珠，在陽光底下一閃一閃的，跟早上草葉尖上的露水似的，心里一揪，下意識就想抬手給她把淚珠擦掉，剛一動，鑽心的疼就傳遍全身。
“嘶……”余順疼得哼了一聲。這動靜不大，可跟打雷似的，一下就把睡得很淺的四個女友都驚醒了。
“余順哥哥順哥哥）大哥哥）順弟），你醒啦！”四個姑娘同時喊起來，聲音有尖的、有柔的、有脆的，滿滿的都是擔心。
病房里這一鬧騰，外頭的人也听見了，門“砰”地一下被撞開，余順他媽羅夏蟬眼眶通紅，眼楮里全是血絲，跟大哭了一場似的，帶著哭腔喊︰“順哥兒！”幾步沖到床邊，眼神里全是心疼和後怕。
余順他爸余升華站在旁邊，手在背後緊緊攥著，抿著的嘴唇直哆嗦，一看就知道心里急得不行，瞧見兒子醒了，平時不咋愛說話的臉上也露出松了口氣的樣兒。
“欣，欣欣子呢？”余順扯著干裂的嘴角問，聲音沙啞得厲害，跟破風箱似的。
蔣心機靈，趕緊倒了杯水，一手輕輕扶起余順的脖子，一手把杯子湊到他嘴邊，溫熱的水順著嗓子眼下去，火燒火燎的干渴總算緩了點。
潤了潤嗓子，余順又問︰“欣欣子呢？”
“在隔壁病房，我去叫她。”劉一菲反應過來，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這會兒松快多了，嘴角掛著笑，麻溜地出去了。
“哥……”余書欣沖進病房，眼楮哭得又紅又腫，看見醒著的余順，激動得就要往上撲，眼疾手快的莫雲汐和蔣心趕緊把她攔住了。
“欣欣子，你哥傷得重著呢，可禁不起你這麼一撲。”莫雲汐輕言細語地說，眼神里透著關切。
余順見妹妹好好的，活蹦亂跳的，臉上也有了笑模樣︰“你沒事就好，以後可記住，別亂跑了。”
余書欣一听，鼻子一酸，“哇”地大哭起來︰“哥，哥，你別動，我，我就是太感動了，我，我太不懂事了，我以後都听你的話，我再也不上網了。”
這時候，醫生帶著護士走進病房，臉上掛著暖融融的笑，跟春天的太陽似的︰“醒了就好，恢復得比預想的快，余先生身體底子不錯，就是血氣虧得多點，往後多補補就行。各位家屬先回避一下，我們給余先生做個詳細檢查。”
等醫生檢查完了，各項結果都正常，大家這才把心徹底放回肚子里。
余順這才有空問余書欣到底咋回事︰“大白天的，你咋讓人給綁了？”
余書欣抽抽搭搭地說︰“我也不知道啊，我帶著冰冰回夢琪阿姨那兒，想抄近道走那條小巷子，以前經常走的。走到一半，听到後面有人叫我，我一回頭，就看見壞人拿個東西捂住我的嘴鼻，後來我就啥也不知道了，再醒過來就被綁著，他逼著我打電話給你。”
“冰冰？你那同學咋樣了？”余順追問。
“冰冰回家了，嚇得不輕，一直在哭。”
“你還說，人家是受了你的連累。”余順埋怨了一句，眼楮看向莫雲汐。
莫雲汐多聰明啊，一下就懂了︰“放心吧，余順哥哥，我安排人把王冰冰同學送回家了，還帶了禮品，囑咐她父母別往外說。”
余順點點頭，心里暗暗夸莫雲汐，不愧是大家族的姑娘，自己的賢內助，這些小事辦得穩穩當當。
“對了，那個王慶小呢？”余順又問。
莫雲汐瞅了瞅余書欣，小聲說︰“不太清楚，反正被警方帶走了，後面的事得等警方通報。”
余順察覺到她眼神不對，心里明白，莫雲汐是怕余書欣知道了害怕，有些話不方便說。
他心里犯嘀咕︰難不成，那家伙被自己撞得不行了？
還真被他猜中了，王慶小被余順拼死用頭撞太陽穴，警方找到的時候，人已經快不行了，送到醫院半路上就斷氣了。
莫雲汐肯定是不想讓余書欣曉得，她哥為了救她鬧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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