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嘩啦……嘩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穿透層層灰霧，在這片死寂的輪回海岸邊顯得格外突兀。
墨辰周身混沌領域光芒內斂，氣息凝練，目光如電，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九天飛龍槍雖未顯化，但槍靈嵐已處于蓄勢待發之境，隨時可應對不測。
灰霧如同幕布般向兩側緩緩分開，一艘船的輪廓逐漸顯現。
那並非尋常舟楫，而是一艘極其簡陋、甚至可以說是詭異的骨舟。
舟身仿佛由無數種巨大生物的森白骨骼拼接而成，骨骼上烙印著暗紅色的古老符文，閃爍著微弱而邪異的光芒。
骨舟不大，僅能容納三四人，沒有風帆，只有一柄同樣由白骨打磨而成的船槳。
劃槳者，是一位身披破爛不堪的黑色斗篷的老者。
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能看到布滿深深皺紋、干癟如同樹皮的下巴，以及一只握著骨槳、同樣干枯得如同雞爪的手。
老者劃槳的動作緩慢而機械，仿佛重復了千萬年，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與這片輪回海融為一體的死寂氣息。
骨舟無聲無息地滑到岸邊，停在墨辰前方數丈之外，那詭異的劃水聲戛然而止。
老者停下動作，緩緩抬起頭。
兜帽下的陰影中，兩點幽綠色的光芒亮起，那是他的眼楮，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只有無盡的滄桑與空洞，仿佛看透了萬古輪回。
墨辰心中警兆大作！
這老者給他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其氣息晦澀難明，仿佛不存在于這片天地，又仿佛本身就是這片輪回海的一部分。
他甚至無法準確判斷老者的修為境界，但直覺告訴他，此人絕對遠超聖王境，甚至可能觸及了更高層次的力量。
“欲渡海，需付船資。”老者的聲音沙啞干澀，如同兩塊骨頭在摩擦，直接響起在墨辰的識海之中，而非通過空氣傳播。
墨辰心神緊繃，沉聲問道︰“何種船資？”他早已料到，這詭異的擺渡者絕不會輕易載人。
老者幽綠的目光落在墨辰身上，仿佛在審視著他的靈魂︰“靈石法寶，于此地不過塵埃。吾索取的，是渡客的一物。”
他頓了頓，骨爪般的手指輕輕敲了敲骨舟邊緣，“一則承諾，或一段記憶。”
“承諾？記憶？”墨辰眉頭微皺，這船資果然古怪。
承諾關乎未來因果，記憶承載過往印記，兩者皆涉及修行根本，絕非等閑之物。
“是何承諾？取何記憶？”墨辰追問，不敢有絲毫大意。
“承諾隨心，但需以爾道心起誓，關乎此地輪回。”老者聲音毫無波瀾，“記憶自選，或喜或悲，或長或短，剝離之後，爾將永久遺忘。”
墨辰沉默。
剝離記憶的風險太大，誰也無法預料失去某段記憶會對道心產生何種影響。
而一個關乎輪回的承諾，其因果牽連可能極其深遠。
這擺渡老人，索取的竟是如此虛無縹緲卻又重若千鈞的東西。
他看向那無邊無際、哀嚎遍野的灰色霧海，深知若無此舟，自己想要深入核心區域難如登天，甚至可能迷失其中，後果不堪設想。
父親留在此界的線索近在咫尺，他不能在此止步。
權衡片刻，墨辰做出了決定。
他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迎向老者幽綠的眼眸︰“我願立下承諾。”
老者似乎並不意外，只是靜靜等待著。
墨辰深吸一口氣，回想起踏入輪回海後所見所聞，那無數沉淪哀嚎的殘魂，那永無止境的痛苦。
他朗聲開口，聲音清越，帶著一種莫名的道韻，在這死寂的海岸邊回蕩︰
“我墨辰，以此身道心立誓︰他日若我有幸執掌輪回，洞察幽冥之秘，必傾盡全力，為此地沉淪無盡歲月、不得超脫之殘魂，開闢一線生機，予其解脫之機，重入輪回之道！”
誓言一出，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種無形的規則被引動。
墨辰感覺到自己的道心微微一震，與這片輪回海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聯系，一個沉重的因果已然結下。
老者那空洞的眼中，幽綠的光芒似乎閃爍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墨辰一眼。
那目光中，似乎蘊含著一絲極其復雜的意味，有審視，有訝異，甚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善。”老者只回了一個字，骨槳輕輕一動，骨舟調轉了方向，船頭對準了灰霧深處。
“登船。”
墨辰不再猶豫，身形一閃，穩穩落在骨舟之上。
骨舟微微一沉，卻異常平穩。
舟身那些白骨上的暗紅符文流轉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絲。
老者不再多言，開始搖動骨槳。
骨槳劃入那灰色霧氣構成的“海水”中，發出“嘩啦”的聲響，骨舟隨之緩緩向霧海深處駛去。
一入霧海，墨辰立刻感覺到周圍的壓力陡增。
即便身處骨舟之內，那無孔不入的魂泣風嚎和靈魂侵蝕之力也並未完全消失，只是被骨舟散發的一層無形屏障削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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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需運轉混沌領域護住自身，但消耗已然大大減少。
骨舟的行進速度看似緩慢，實則極快，仿佛無視了空間的阻礙，巧妙地穿梭在灰霧之中，避開了一道道隱現的空間裂縫和能量亂流。
老者劃槳的動作依舊機械，對這片凶險海域了如指掌。
墨辰站在舟中，環顧四周。
近距離觀察，更能感受到這片輪回海的恐怖。
灰色的霧氣中，無數扭曲的面孔和殘破的靈魂碎片如同水草般纏繞涌動，它們試圖靠近骨舟，卻被那層無形屏障彈開，發出不甘的嘶吼。
偶爾能看到一些較為強大的怨魂凝聚成實體，散發著滔天怨氣，但在感受到骨舟氣息後，都驚恐地退避開去，仿佛對這艘舟和舟上的老者充滿畏懼。
這擺渡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墨辰心中疑惑更深。
他嘗試與老者交流，但老者如同啞巴一般，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只是默默地劃著槳。
也不知行駛了多久，周圍的灰霧顏色似乎變得更加深邃，哀嚎聲中夾雜的瘋狂意念也越發強烈。
就在這時，墨辰丹田內的七塊混沌靈源碎片，忽然同時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悸動！
這悸動，並非受到攻擊，而是一種……共鳴？指引？
墨辰心中一動，立刻集中精神，仔細感應著碎片波動的方向。
碎片似乎指向了左前方某個特定的位置！
“前輩，可否往那個方向？”墨辰指向悸動傳來的方向，嘗試對老者說道。
老者劃槳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幽綠的目光甚至沒有偏移，但骨舟的行進方向，卻微不可察地朝著墨辰所指的方向偏轉了過去！
墨辰心中了然，這老者果然能感知到他的需求，或者，他本身就在按照某種既定的“航線”行駛，而自己的碎片感應，恰好與這航線重合？
骨舟朝著新的方向前行，混沌靈源碎片的共鳴感越來越強。
墨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他有種預感，父親留下的線索，或許就在前方。
灰霧依舊濃重，但希望的曙光，似乎已在這無盡的死寂與哀嚎中，悄然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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