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蛟魔族潰敗的盛宴持續了整整一日，明珠城內處處洋溢著劫後余生的喜悅與對英雄的崇敬。
珍饈美饌，曼舞輕歌，觥籌交錯間，人魚族將最真摯的感激奉予墨辰。
然而，盛宴終有散時。
當最後一曲悠揚的海螺號角聲落下，賓客漸次離去，珍珠宮殿內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只余下夜明珠柔和的光輝灑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墨辰婉拒了汐瑤公主安排的奢華寢殿，選擇在靠近海面的一處露天觀景台靜坐調息，梳理此次東海之行的收獲，尤其是滄海淚晶帶來的關于極北冰原的模糊感應。
海波輕柔地拍打著下方的礁石，夜空之上，透過清澈的海水，能看到漫天星辰如同碎鑽般灑落在墨藍色的天幕上，與海底發光的生靈交相輝映，美得令人窒息。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猶豫，最終停在他身後不遠處。
墨辰無需回頭，也知道來者是誰。那獨特而純淨的水靈氣息，屬于人魚族的公主——汐瑤。
“恩公還未休息？”汐瑤的聲音比平日更添幾分柔婉，少了作為公主的威儀，多了幾分女兒家的羞澀。
墨辰轉過身，看到汐瑤並未穿著盛裝華服，而是換了一身輕便的淡藍色紗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長發如瀑，未戴王冠，只在鬢邊別了一枚小巧的珍珠發簪，在星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她雙手交疊置于身前，指尖微微絞緊，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
“欣賞一下海底星空，別有一番韻味。”墨辰語氣平和，示意她在旁邊的珊瑚凳上坐下，“公主有事？”
汐瑤依言坐下，卻微微垂首，不敢直視墨辰的眼楮，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積蓄勇氣。觀景台上只剩下海浪聲與彼此的呼吸聲。
終于，她抬起頭，絕美的臉龐上泛起一抹動人的紅暈，如同最美的珊瑚之色。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勇敢地迎上墨辰的視線，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恩公，汐瑤……汐瑤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公主但說無妨。”
“自恩公穿過迷霧，如天神般降臨，救我族于危難，汐瑤……汐瑤這顆心，便再也無法平靜。”
汐瑤的語速漸漸加快，帶著海族女子特有的直率與熱烈，“恩公的強大、守信、還有……還有那份深不可測的神秘，都讓汐瑤傾心不已。在我人魚族的傳統中，若遇心儀之人，當勇敢表達心意。”
她頓了頓，玉手一翻，那個裝有滄海淚晶的寒玉盒再次出現在她手中，她將玉盒捧到墨辰面前，眼神熾熱而真誠︰“恩公，汐瑤願以我族聖物‘滄海淚晶’為聘，此生追隨恩公左右，無論海角天涯！不知恩公……可願接納汐瑤？”
這番大膽而直接的表白，在這靜謐的星空下響起，帶著海風的咸澀與公主的真心，足以讓任何男子心動。
汐瑤公主屏住呼吸，美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墨辰，等待著他的回應。
她相信，自己貴為一族公主，容貌絕世，又奉上鎮族之寶，這份心意，足以打動任何人。
然而，墨辰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
他並沒有露出驚喜或意動的神色，眼神依舊平靜如古井深潭，只是在那平靜之下，掠過一絲復雜的無奈。
他並沒有去接那個玉盒，而是輕輕將汐瑤的手推了回去，動作溫和卻不容置疑。
“公主殿下，”墨辰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褻瀆的鄭重，“您的厚愛，墨辰心領。公主風華絕代，心意真誠，實乃世間罕見。”
听到這里，汐瑤眼中綻放出希望的光芒。
但墨辰話鋒一轉，繼續道︰“然而，墨辰此生，已背負太多情債。已有數位紅顏知己，在我微末之時不離不棄，生死相隨。她們每一個，都是我無法割舍的責任與牽掛。”
他的眼前，仿佛閃過了周倩薇的溫柔、韓惜晴的聰慧、任依楠的細致、段雅欣的風華、寧玉婷的嫵媚、洛紫嫣的柔情、顏紅葉的剛烈、沐芊雪的活潑……還有小白默默的陪伴。
“再者，”墨辰的目光變得悠遠，望向那無盡的星空，仿佛要看穿界域壁壘，“我身負血海深仇，肩負著救母、復興族群的沉重使命。前路漫漫，強敵環伺，生死難料。實不願再牽連無辜，尤其是公主殿下這般純淨美好之人。于我而言，情緣二字，已是奢求，亦是負累。”
他的話語坦誠而直接，沒有虛偽的推諉，只有現實的考量與內心的原則。
他將自己的處境和盤托出，既是拒絕，也是一種尊重。
汐瑤公主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變得有些蒼白，捧著玉盒的手微微顫抖。
她眼中的熾熱光芒黯淡下去，被濃濃的失落與難以置信所取代。
她沒想到，自己鼓起勇氣的表白，得到的竟是如此干脆而理性的拒絕。
不是因為她的身份不夠尊貴，不是因為她的容貌不夠美麗，而是因為對方早已心有所屬，且前路艱險。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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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汐瑤才緩緩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上掛上了一顆晶瑩的淚珠，如同真正的珍珠般滾落。
但她並沒有失態痛哭，而是深吸一口氣，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理解的笑容，盡管那笑容帶著難以掩飾的苦澀。
“我……我明白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努力保持著平靜，“是汐瑤唐突了，未曾了解恩公的過往與重任。恩公是做大事的人，不應被兒女情長所絆……是汐瑤配不上恩公。”
“公主言重了。”
墨辰溫和道，“並非配不上，而是時機不對，命運弄人。公主的心意，墨辰會銘記于心。人魚族的友誼，于我而言，同樣珍貴。”
汐瑤點了點頭，將滄海淚晶小心收好。
她沉默片刻，然後從自己那淡金色的魚尾上，輕輕取下了一片最為流光溢彩、蘊含著其本源氣息的鱗片。
這片鱗片呈心形，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和純淨的水靈之力。
她將鱗片遞給墨辰，眼神已然恢復了作為公主的端莊，只是深處仍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悵然︰“恩公，這片鱗片贈予您。它蘊含著我的一絲本源氣息，憑此鱗片，只要在七海範圍之內，您都將獲得人魚族最高等級的友誼與幫助。無論何時，人魚族永遠記得您的恩情。”
這一次，墨辰沒有拒絕。
他接過那片溫潤的鱗片，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真誠與祝福。
“多謝公主。此物，我收下了。祝願人魚族在公主的帶領下，永遠安寧繁榮。”
汐瑤公主展顏一笑，這一次的笑容自然了許多，雖然帶著淡淡的傷感，卻也更顯成熟與豁達︰“也祝願恩公早日達成所願，一路順風。”
她深深看了墨辰一眼，仿佛要將他的模樣刻在心里，然後轉身，優雅地擺動魚尾，消失在通往宮殿深處的廊道中。
背影依舊美麗，卻平添了一分孤寂。
墨辰摩挲著手中那片溫潤的人魚鱗片，望著汐瑤消失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
美人恩重，奈何緣淺。
他收起心中一絲微瀾，目光再次變得堅定而銳利，投向了北方那冥冥中傳來感應的方向。
極北冰原，下一塊混沌靈源碎片，正在那里等待著他。
兒女情長，暫且擱置，前路，尚有風雪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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