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最深處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蠕動,那股令人窒息的妖氣與陰邪之氣混合在一起,形成實質般的威壓,排山倒海般涌來。
腳下的碎骨與塵埃無風自動,簌簌作響,仿佛在迎接它們主人的甦醒。
“ 嚓……轟隆……”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木質斷裂聲與泥土翻涌的悶響,大殿中央的地面猛然隆起、破裂!
無數粗壯如巨蟒、漆黑如墨、表面覆蓋著厚厚苔蘚與干涸血痂的樹根破土而出,瘋狂扭動,抽打得空氣發出爆鳴。
殘破的地磚、神像碎塊被輕易掀飛,砸向四周牆壁,發出轟然巨響。
緊接著,一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古老槐樹,緩緩從地下升起!
它的主干極其粗壯,需要十人方能合抱,樹皮開裂,形成一張張扭曲痛苦、似人非鬼的恐怖面孔,那些“嘴”還在無聲地開合,仿佛在永恆地哀嚎。
無數枝椏如同扭曲的鬼手,遮天蔽日地伸展開來,幾乎覆蓋了整個大殿的穹頂,每一條枝干上都垂掛著絲絲縷縷的黑色氣絲,散發出濃郁的怨念。
枝葉並非翠綠,而是一種死氣沉沉的墨綠,甚至帶著詭異的暗紅斑點,仿佛被鮮血浸染過。
在樹干的正中央,隱約可見一張巨大的、由樹瘤和疤痕構成的丑陋人臉,雙眼的位置是兩個深邃的空洞,此刻正燃燒著兩團幽綠色的邪火,死死地鎖定了闖入的墨辰與顏紅葉。
超凡境的妖氣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混合著它吞噬無數生靈積累的滔天怨力,形成可怕的精神沖擊,遠比之前的邪靈抵御凶猛百倍!
“千年槐樹妖!”
顏紅葉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它已徹底魔化,以生靈精魄與陰氣為食,修為已至超凡初期巔峰,甚至可能觸摸到了中期的門檻!小心它的樹枝和根須,堅逾精鋼,且蘊含劇毒與怨力,更能操控此地邪靈!”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那槐樹妖主干上的巨口猛地張開,發出一聲非人非獸、直刺神魂的尖嘯!
嗚嗷——!
嘯聲形成的音波如同實質,震得整個古廟瑟瑟發抖,更多的碎屑簌簌落下。
墨辰和顏紅葉只覺得頭腦一陣刺痛,護體靈力劇烈波動。
隨著這聲尖嘯,樹妖那無數鬼手般的枝椏瘋狂抽打下來,帶起道道淒厲的破空之聲,覆蓋了兩人所有閃避的空間。
同時,地面再次破裂,更多水桶粗細、頂端尖銳如矛的漆黑根須鑽出,從下方閃電般刺向兩人的腳心與要害!
攻擊未至,那腥臭撲鼻的妖風與蝕魂銷骨的怨毒氣息已然臨體!
“戰!”
墨辰與顏紅葉幾乎同時動作。
顏紅葉嬌叱一聲,體內靈力毫無保留地注入手中“赤練”長鞭。
鞭身瞬間爆發出灼目的血色煞光,迎風而長,化作一條長達數丈的血色蛟龍,咆哮著迎向抽打下來的漫天枝椏。
啪!啪!啪!啪!
鞭影與樹枝瘋狂踫撞,發出震耳欲聾的爆響。
每一次踫撞,都有血色煞氣與墨綠色的妖氣相互侵蝕、湮滅。
被長鞭抽中的樹枝,無不焦黑斷裂,汁液橫飛,但那樹枝實在太多太密,且斷裂處很快又生出新的嫩芽,瘋狂滋長,繼續攻來。
顏紅葉將長鞭舞得密不透風,身形在有限的空間內輾轉騰挪,同時還要不斷閃避腳下刺出的致命根須,壓力極大。
墨辰眼神冰冷,《混沌創世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精純的混沌靈力澎湃涌出,在體外形成一層灰蒙蒙卻堅韌無比的光暈。
他並未選擇硬撼所有攻擊,而是將身法施展到極致。
極影步結合新學的《五行遁術》,讓他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如同鬼魅。
間不容發地避開數根足以開山裂石的巨枝抽打,同時雙拳之上混沌之氣凝聚,悍然轟出!
“四象歸元!”
拳風激蕩,隱隱有龍吟虎嘯龜嘶雀鳴之聲相伴,四象虛影一閃而逝,厚重、鋒銳、磅礡、靈動的拳意融為一爐,狠狠砸在幾根偷襲而來的粗大根須上。
轟!轟!
混沌靈力霸道無比,兼具包容與毀滅特性,那堅逾精鋼、蘊含劇毒怨力的根須,在與拳鋒接觸的瞬間,竟如同被烈陽照射的冰雪,迅速枯萎、崩解、化為飛灰!
拳勢余威不減,甚至將地面轟出數個深坑。
樹妖吃痛,主干上的面孔扭曲,發出更加憤怒的嘶吼。
那幽綠的雙瞳猛地閃爍,廟宇四周的陰影中,頓時浮現出密密麻麻、數以百計的邪靈!
這些邪靈比之前遇到的更加凝實,眼中紅芒更盛,發出潮水般的嘶嚎,鋪天蓋地地涌向兩人,進行無差別的神魂沖擊與撕咬。
“紅毛!紫毛!”墨辰低喝一聲。
“啾!”紅毛早已按捺不住,飛到半空,身形雖小,卻散發出熾熱無比的純陽氣息。
它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膛鼓起,隨即張口噴出一道比之前粗壯十倍的赤金色火柱!
火柱所過之處,陰氣退散,邪靈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淒厲慘叫,成片成片地被灼燒成虛無,瞬間清空了一大片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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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毛則興奮地“吱吱”叫喚,化作一道紫色電光,主動沖入邪靈群中。
它的小嘴仿佛成了一個無底洞,周身散發出強大的吸力,形成一個巨大的淡紫色漩渦。
那些洶涌而來的邪靈,竟身不由己地被拉扯、撕碎、化作最精純的陰氣能量,如同百川歸海般被它吞噬進去!
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膨脹,氣息節節攀升,對付這些邪靈,它比紅毛更加高效詭異。
有兩獸抵擋大部分邪靈,墨辰和顏紅葉壓力稍減,但主攻的樹妖本體才是最大的威脅。
槐樹妖的攻擊愈發狂暴,樹枝根須如同無窮無盡,從四面八方襲來,更不時噴吐出大團墨綠色的毒霧,腐蝕靈力,污穢神識。
整個大殿已然化為一片死亡領域。
顏紅葉俏臉含霜,鞭影如龍,但長時間高強度的爆發,讓她靈力消耗巨大,呼吸漸漸急促,額角香汗淋灕,偶爾被樹枝擦過,護體靈力一陣劇烈閃爍,留下淡淡的綠色腐蝕痕跡。
墨辰同樣不輕松,混沌靈力雖能化解大部分攻擊,但對方畢竟是超凡境的大妖,力量層次高出一截,每一次硬撼都震得他氣血翻涌。
他心念急轉,知道久戰必失。
“顏師姐,替我牽制它三息!”墨辰猛地傳音給顏紅葉,同時身形暴退,雙手快速掐訣。
顏紅葉雖不知墨辰要做什麼,但此刻別無選擇,咬牙應道︰“好!”
她猛地一咬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赤練長鞭上。
長鞭瞬間血光大放,煞氣沖天而起,幻化出的血色蛟龍體型暴漲,變得更加凝實,發出一聲震天龍吟,竟暫時以一己之力纏住了大部分攻向墨辰的樹枝根須,為墨辰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但顏紅葉也因此臉色一白,氣息萎靡了不少。
就在這三息之內,墨辰手訣已成。
他丹田之內,那縷得自地心岩漿的“地心炎火”種子被徹底引動,磅礡的火元力順著經脈洶涌而出,匯聚于他右手掌心。
“焚!”
他低喝一聲,右掌猛地向前拍出!
並非巨大的火球,而是一道凝練到極致、僅有手指粗細、近乎純白色的火焰細線!
這道火線無聲無息地射出,所過之處,空間都微微扭曲,散發出恐怖的高溫,那些濃郁的陰氣怨力如同遇到了天敵,紛紛退避消融。
地心炎火——專克天下陰邪污穢!
那槐樹妖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主干上的面孔露出驚恐之色,所有枝椏根須瘋狂回縮,試圖護住主干,同時噴出更加濃郁的墨綠毒霧想要阻擋。
但地心炎火線無物不焚,輕易洞穿了毒霧,精準無比地射中了槐樹妖主干上那張巨口下方三寸之處——那里是它妖氣最為凝聚之處,很可能是其妖核所在!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入了冰水之中,刺耳的聲音響起。純白火線瞬間沒入樹干!
“嗷——!”
槐樹妖發出了開戰以來最淒厲、最痛苦的慘嚎,整個巨大的樹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被擊中的部位,純白色的火焰猛地擴散開來,瘋狂地灼燒著它的木質軀干,任它如何催動妖力也無法撲滅,反而如同燃料般讓火勢越燒越旺!
地心炎火不僅焚燒它的軀體,更在灼燒它凝聚了千年的怨力與魂魄!
這種痛苦遠超肉身之痛。
機會!
顏紅葉鳳目之中寒光爆閃,強提最後靈力,身體如同旋風般拔地而起,赤練長鞭在她手中繃得筆直,凝聚了她全部的煞氣與意志,化作一道撕裂長空的血色驚鴻,直刺向那火焰燃燒的核心之處!
“破!”
噗嗤!
長鞭精準無比地刺入地心炎火灼燒出的傷口,恐怖的煞氣順著鞭尖瘋狂涌入樹妖體內,與地心炎火里應外合,徹底爆發!
槐樹妖的慘嚎戛然而止,巨大的樹身猛地一僵。
下一刻,轟隆巨響從它內部傳來,主干之上裂紋密布,那兩團幽綠的邪火瞬間熄滅。
無數枝椏根須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軟軟地垂落、斷裂、化為飛灰。
龐大的樹身開始從中崩解,坍塌,燃起熊熊烈火,最終化作一地巨大的、仍在燃燒的焦黑木炭。
千年樹妖,就此伏誅!
隨著樹妖的死亡,彌漫在整個古廟中的陰邪之氣開始緩緩消散,那甜膩的異香和惑人心神的低語也漸漸消失。
陽光透過破敗的穹頂窟窿照射下來,驅散了些許陰霾。
啪嗒。
顏紅葉落回地面,腳步踉蹌了一下,用長鞭拄地才穩住身形,臉色蒼白,氣息虛弱,顯然剛才爆發秘術消耗巨大。
墨辰也微微喘息,迅速服下幾枚回元丹,同時走到顏紅葉身邊,遞過去一瓶丹藥︰“師姐,快服下調息。”
顏紅葉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接過丹藥服下,盤膝坐好,開始運功恢復。
墨辰則看向那燃燒的樹妖殘骸,眉頭微皺。
樹妖雖死,但此地積聚了千年的怨氣並未立刻散去,無數被它吞噬、囚禁的亡魂仍在灰燼中發出無聲的悲泣,無法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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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嘆一聲,雙手再次結印,這一次卻是佛道兩家常用的往生咒印,結合《混沌創世訣》淨化萬物的特性,口中誦念安魂經文。
柔和而純淨的混沌靈力如同水波般以他為中心蕩漾開來,輕柔地拂過整個大殿。
那些徘徊不去的怨氣在這充滿生機與淨化之力的靈力撫慰下,漸漸平息、消散。
一道道模糊的、透明的虛影從灰燼中浮現,對著墨辰的方向躬身一拜,臉上不再是痛苦怨毒,而是解脫與安寧,隨後緩緩消散于天地之間,重入輪回。
超度亡魂,亦是功德一件。
當最後一道亡魂得以解脫後,燃燒的樹妖殘骸中也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火焰漸漸熄滅,在原本樹妖核心的位置,一截約莫手臂長短、通體烏黑發亮、卻散發著溫潤柔和能量波動的木頭,靜靜地躺在那里。
它不受地心炎火焚燒,反而在火焰熄滅後,散發出一種能夠滋養魂魄、安定心神的奇異氣息。
“養魂木!”墨辰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此物乃天地奇木,尤其以千年槐樹心在特定條件下才能形成,是煉制滋養神魂、治療魂傷類丹藥的頂級主材,亦可直接佩戴,溫養魂魄,妙用無窮。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截養魂木拾起,觸手溫涼,神識接觸之下,竟感到一陣舒暢。
此時,顏紅葉也調息完畢,臉色恢復了些許紅潤,她看著墨辰手中的養魂木,點了點頭︰“任務目標之一已達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
她話音未落,忽然,整個古廟地面再次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墨辰臉色微變,難道那樹妖還未死透?
亦或是……這廟宇之下,還隱藏著別的什麼?
他與顏紅葉瞬間背靠背,再次警惕起來,目光銳利地掃向震動傳來的方向——那樹妖破土而出後留下的巨大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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