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之上，萬眾矚目。
項少龍那一聲邀戰，如同平地驚雷，將墨辰瞬間推至風口浪尖。
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好奇、審視、質疑、期待，種種情緒交織。
高台上，四大家族的人物也投來了饒有興趣的目光。
金家少主金忠儀嗤笑一聲，似乎覺得項少龍在找一個無名小卒來襯托自己。
孫家那位英氣少女和上官家的白衣公子則更多是好奇。
墨辰腳步停頓，面色依舊平靜如水。
他心念電轉，此刻若斷然拒絕，反而更惹人懷疑，坐實了“藏拙”之說，恐怕會後患無窮。
但若上台，無論表現如何，都必將成為焦點，與他低調打探消息的初衷背道而馳。
瞬息之間，他已有了決斷。
他緩緩轉身，面向擂台，對著台上的項少龍微微拱手，聲音平淡卻清晰傳開︰“項少主謬贊。在下不過一介散修，粗通些煉體皮毛，只為強身健體，豈敢在鳳陽群英面前班門弄斧？方才觀少主舉鼎，神力驚人，已然嘆為觀止，便不獻丑了。”
他這番話，語氣不卑不亢，既婉拒了比試，又捧了項少龍一句，給足了對方面子，同時將自己定位為“微不足道”的旁觀者。
項少龍聞言，銳利的目光在墨辰身上停留片刻，見他氣息確實只有靈體巔峰墨辰刻意維持），雖覺其氣血沉凝異于常人，但對方既已如此說，他身為項家少主，也不好強逼一個“低階散修”上台，否則反倒落個仗勢欺人的名聲。
他哈哈一笑，順勢下台︰“既是如此，那便罷了。朋友若有興趣，他日可來我項家武堂切磋一二。”
算是給了彼此一個台階下。
台下觀眾見無熱鬧可看，發出一陣輕微的噓聲和議論，便又將注意力放回了接下來的比試中。
墨辰暗自松了口氣，趁此機會，迅速轉身，身影幾個閃爍，便沒入了熙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經此一鬧，墨辰深知這中心廣場絕非久留之地。
他穿街過巷，專挑人流相對較少的小路行走，同時神識悄然散開，留意著城中各類信息匯聚的場所。
酒館、茶樓、客棧固然是消息流通之地，但往往魚龍混雜，真偽難辨。
若要打探更深層次、更隱秘的消息，尤其是關于混沌靈源碎片這等絕密之事，則需要更特殊、更頂級的渠道。
墨辰的腳步停在了一條燈火璀璨、絲竹聲隱隱傳來的繁華街道前。
與其他街道的喧囂不同，此處的喧囂帶著一種靡靡之音的味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脂粉香氣與靈酒醇香。
街道兩旁，是一座座裝飾得極盡奢華、靈光閃耀的樓閣，鶯聲燕語不絕于耳。
“醉仙坊”——鳳陽城最有名的風月銷金窟。
而在這片區域中最負盛名、格調也最高的，便是號稱“只賣藝，不賣身”，引得無數修士豪擲千金只為博佳人一笑的——春風樓。
墨辰目光落在春風樓那鎏金牌匾上。
此地雖是風月場，但正因如此，往來者非富即貴，不乏各大勢力的人物在此飲酒作樂、洽談事務，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往往就在推杯換盞、絲竹管弦之間悄然流傳。
若能接觸到樓中的核心人物，或許能有所收獲。
他略微改變了一下自身氣質，收斂起那份歷經殺伐的銳利，增添了幾分世家公子般的雍容氣度，邁步走向春風樓。
門口迎客的鴇母眼光毒辣，見墨辰雖衣著不算頂奢，但氣度不凡，修為內斂她自然看不透深淺），立刻笑臉相迎︰“哎呦，這位公子面生得很，是第一回來我們春風樓吧？快里面請！不知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
墨辰隨手拋過去一小袋上品靈石，聲音平淡︰“尋一處清淨雅間，听說貴樓甦大家技藝無雙，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見？”
那鴇母接過靈石，略一掂量，臉上笑容更盛，但听到甦大家之名，又露出些許為難之色︰“公子真是好眼光！芷凝那丫頭確實是我們樓里的頭塊招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她性子清冷，見客全憑心情，今日恰巧她心情尚可，正在‘听雨軒’撫琴。只是那听雨軒已被幾位貴客包下，您看……”
“無妨。”墨辰又取出一個更大的靈石袋，直接塞入鴇母手中，“我便要他們隔壁的雅間。甦大家若得空，願來一見，這些便是茶資。若不得空，听听琴音也好。”
鴇母眼楮一亮，被墨辰的闊綽手段驚到，立刻眉開眼笑︰“公子真是爽快人！沒問題！保證給您安排得妥妥當當！請隨我來！”
在鴇母的熱情引領下，墨辰繞過喧鬧的大堂，穿過曲折回廊，來到一處環境清幽的獨立小院，院門上書“倚竹閣”，正是“听雨軒”的隔壁。
雅間內布置典雅，焚著靜心凝神的香薰，隔音效果極佳，只能隱約听到隔壁傳來淙淙琴音，如流水般洗滌人心。
鴇母安排好靈酒瓜果，躬身退下。
墨辰並未飲酒，只是靜靜坐在窗邊，看似欣賞窗外竹影，實則神識高度集中，一邊聆听隔壁隱約的動靜，一邊感知著整個春風樓的能量流動和各類交談的碎片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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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听雨軒內，琴音時而婉轉低回，時而高亢清越，技法確已臻化境，更難得的是琴音中蘊含著一絲獨特的靈氣韻律，能安神靜心，甚至對修為都有細微裨益，絕非普通樂師所能及。
約莫一炷香後，隔壁琴音漸歇，傳來幾聲客人的喝彩與贊賞，隨後是告辭離去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墨辰雅間的門被輕輕叩響。
“公子，芷凝姑娘來了。”門外響起鴇母殷勤的聲音。
“請進。”墨辰淡淡道。
門扉輕啟，一名女子款步而入。
只見她身著一襲水綠色的曳地長裙，身姿婀娜，體態輕盈。
青絲如瀑，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綰住，臉上未施過多粉黛，卻眉目如畫，清麗絕倫。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眼眸，清澈如山泉，卻又帶著一種淡淡的、仿佛看透世情的疏離與冷清，與她身處風月之地的身份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
她懷中抱著一張古色古香的瑤琴，微微斂衽一禮︰“小女子甦芷凝，見過公子。謝公子厚愛。”
聲音清冷悅耳，如同玉珠落盤，不帶絲毫媚態。
墨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點了點頭︰“甦大家請坐。琴音滌心，確非凡響。”
甦芷凝依言在下首坐下，將瑤琴置于案上，姿態優雅自然︰“公子過譽。不知公子想听什麼曲子？”
“曲由心生，甦大家隨心即可。”
墨辰並未點曲，反而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簡，以指代筆，靈力微吐，迅速在其中刻錄起來。
甦芷凝微微有些訝異，還是輕撫琴弦，一首空靈悠遠的曲子緩緩流淌而出。
一曲終了，余音繞梁。
墨辰也將玉簡刻錄完畢，將其輕輕推至甦芷凝面前︰“聞大家仙音，偶有所感，錄得拙詞一首，聊表謝意，還望勿嫌。”
甦芷凝眼中訝色更濃。
來這里的客人，多是贈予靈玉珍寶，以求她展顏，贈詩詞的倒是極少見。
她縴指拿起玉簡，神識微探。
下一刻，她那始終清冷的玉容上，首次出現了明顯的動容！
玉簡之中，並非什麼淫詞艷曲，而是一首她從未听過的、詞藻瑰麗、意境高遠至極的詞作！
墨辰直接搬用了異世某位大文豪的千古名篇）其文辭之精妙，意境之超脫，仿佛描繪的不是凡塵風月，而是九天仙闕、星河爛漫！
其中更隱隱蘊含著一絲對大道、對人生的獨特感悟，直擊心靈！
她自幼酷愛詩詞書畫，自詡精通，卻也從未見過如此驚才絕艷之作！
這……這真是眼前這位看似年輕的公子所作？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清冷眸子第一次真正地、認真地看向墨辰，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訝與探究，紅唇微張，竟一時忘了言語。
眼前的青年，氣息深邃難測，容貌俊朗，更難得的是那份超然物外的沉靜氣度，與她以往見過的任何客人都截然不同。
“公子……大才！”良久，甦芷凝才緩緩吐出這四個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清冷的眼眸中綻放出異樣的光彩，“此詞……芷凝愧不敢受。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姓墨。”墨辰淡淡一笑，知道第一步已經成功引起了這位清冷花魁的真正注意。他舉起酒杯，“詞贈知音，甦大家當之無愧。”
甦芷凝深吸一口氣，竟主動拿起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靈酒，舉杯相敬，語氣鄭重了許多︰“芷凝謝墨公子贈詞！此詞意境高遠，芷凝需細細品悟。公子非常人，若不嫌棄，芷凝願再撫一曲，以謝公子。”
就在此時，鴇母又匆匆進來，在甦芷凝耳邊低語幾句，似乎又有貴客點名要見她。
甦芷凝秀眉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隨即對墨辰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眼神︰“墨公子，抱歉，暫失陪片刻。”
墨辰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甦芷凝起身，抱著瑤琴離去，臨走前，又深深看了那枚玉簡一眼。
雅間內重回寂靜。
墨辰知道，魚兒已經上鉤。
這位甦大家，絕非普通風塵女子，或許能成為他獲取情報的一個突破口。
他耐心等待著，神識繼續感知著樓內的風吹草動。
然而，他並未等到甦芷凝返回，反而先听到隔壁“听雨軒”方向，傳來一陣囂張的喧嘩和一個頗為耳熟的、令人厭煩的聲音。
“……甦大家呢？本少爺來了，還不快讓她出來作陪！”
“劉少爺，芷凝姑娘正在陪其他客人，您看……”
“放屁！什麼客人比本少爺還重要？趕緊讓她過來！不然拆了你這破樓！”
墨辰眉頭微皺，是那個城主府的小舅子，劉琨。
麻煩，果然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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