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渺茫,卻不容放棄。林清羽與莫問塵的目光同時落在那艘破損的古舊星舟之上。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可能離開這片死寂星骸墳場的工具。
林清羽強忍神魂與經脈的劇痛,再次將醫道靈識細致地浸入星舟內部。結構古老而精密,許多技術遠超當今修真界的認知,但核心原理仍離不開能量流轉與符文陣列。其受損嚴重︰主引擎核心裂紋遍布,能量導管多處熔斷,導航陣列徹底失靈,外殼更是布滿創痕。最麻煩的是,其能源爐心幾乎枯竭,僅存的些許能量也在緩慢逸散。
“損傷極重,但核心結構尚存。”林清羽快速判斷,“修復並非完全無望,但需能量與材料。”
能量從何而來?材料又從何覓?
林清羽的目光投向手中那枚溫潤的星樞碎片。此物既能抑制她道蓮污染,或也能為星舟提供一絲啟動的能量?她嘗試著,小心翼翼地將碎片靠近星舟控制台下方一個類似能源接口的凹陷處。
嗡……
星樞碎片光芒流轉,一絲精純的星輝能量緩緩注入接口。控制台上幾盞早已熄滅的指示燈,竟微弱地、掙扎著閃爍了幾下!雖然瞬間又黯淡下去,但無疑證明了碎片有效!
“有用!”林清羽精神一振。但碎片能量有限,且需用來壓制道蓮污染,不能竭澤而漁。
“清羽,你看這個。”莫問塵的聲音傳來。他正在檢查那老兵遺物,從其腰間解下一個不起眼的皮囊,倒出幾塊閃爍著不同光澤的金屬錠和幾枚稜形的、蘊含著精純能量的晶體。“似乎是備用維修材料和高純能量晶石。”
雪中送炭!
林清羽立刻辨認出,那些金屬錠是一種具有極強自我修復特性的“記憶隕鐵”,而能量晶石雖所剩不多,卻足以支撐初步修復。
事不宜遲!林清羽立刻行動起來。她雖非專精煉器,但醫道通玄,對人體經脈竅穴、能量流轉的理解遠超常人,于符文陣道亦有涉獵。此刻,她便將這星舟視作一具重傷的軀體,以醫道靈識為眼,以薪火真氣為“手術刀”,開始“手術”。
她先以星樞碎片結合那幾枚能量晶石,勉強激活星舟最低限度的內部照明和基礎維生系統。隨後,取過記憶隕鐵,以薪火真氣灼燒軟化,精準地填補進主引擎核心的裂紋之中。真氣控制妙到毫巔,既要確保隕鐵完美融合,又不能損傷引擎本身脆弱的內部符文。
莫問塵在一旁輔助,他以深厚的修為和對能量結構的理解,負責梳理那些熔斷的能量導管,以自身精純真氣暫時橋接斷裂處,維持微弱的能量循環。
師徒二人,此刻皆將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全心投入修復之中。時間在寂靜的星空中流逝,只有真氣流淌的細微聲響和金屬熔合的滋滋聲。
林清羽額頭汗水密布,臉色愈發蒼白,但她眼神專注明亮,仿佛回到了青木門丹房,全神貫注煉制一枚至關重要的靈丹。每一次下“針”隕鐵填補),每一次疏通“經脈”能量導管),都凝聚著她畢生所學。
數個時辰後,在主引擎一聲沉悶的嗡鳴聲中,初步修復終于完成!雖然距離完全恢復戰力遙不可及,但至少具備了短途航行的可能!
“成功了!”林素衣雖不在,但絕境逢生的喜悅依舊讓兩人精神一振。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嘗試啟動引擎,離開這片墳場時——
林清羽忽然動作一僵,猛地轉頭,望向觀測窗外的無盡黑暗!醫道靈識與混沌道蓮同時向她發出了最尖銳的預警!
幾乎在同一時間,星舟那剛剛恢復一絲功能的簡陋探測器,發出了淒厲的警報聲!一個高速移動、隱晦卻充滿惡意的能量信號,正從一塊巨大的星骸陰影後悄然出現,朝著他們直撲而來!
是那只影將!它竟然也擺脫了辰眠之地的崩潰,追蹤到了這里!它一直潛伏在附近,如同最耐心的獵手,等待著他們修復星舟、松懈下來的這一刻!
“不好!”莫問塵臉色劇變。
來不及思考它如何追蹤至此,也來不及完全啟動引擎!
那影將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陰影與冰晶構成的軀體在虛空中拉出一道死亡的軌跡,一只巨爪已然凝聚起恐怖的冰煞死光,對準星舟就要轟出!
避無可避!硬抗必毀!
千鈞一發之際,林清羽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控制台上那枚老兵留下的通訊晶石上!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
她一把抓起晶石,不顧一切地將剛剛恢復的些許薪火真氣與星樞碎片的力量瘋狂注入其中!她不是在發送訊息,而是在逆向激發這枚晶石內部某個古老的、似乎是用于緊急示警的自毀符文!
“師父!最大功率輸出!注入引擎!”林清羽尖聲喝道,同時將劇烈震動、即將爆開的晶石狠狠拍在控制台一個輔助能量傳輸的接口上!
莫問塵雖不明所以,但對弟子的絕對信任讓他瞬間將殘存真氣毫無保留地轟入主引擎!
引擎發出過載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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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枚通訊晶石,則在這一刻——
轟!!!
爆發出遠超其負荷的、刺目欲盲的能量脈沖!這脈沖並非攻擊,而是形成一道強烈無比、覆蓋範圍極廣的干擾訊號,瞬間席卷四方!
那正準備發出致命一擊的影將,身形猛地一滯!它那由陰影與冰晶構成的身體,似乎對這種特定頻率的、源自巡天軍最高緊急編碼的干擾脈沖產生了劇烈的反應,體表能量劇烈紊亂,動作瞬間僵直,那雙幽藍的眼眸中甚至閃過一絲擬人化的困惑與掙扎!
就是現在!
“走!”林清羽嘶聲力竭,猛地將引擎推力推到最大!
破損的星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猛地顫抖著,歪歪斜斜地沖了出去,化作一道流光,險之又險地擦著那僵直的影將,射向黑暗的星空深處!
直到星舟消失在視野盡頭,那影將才猛地從干擾中恢復過來,發出震怒至極的咆哮!它冰冷的瞳孔死死鎖定星舟逃離的方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陰影,急速追去!
星舟之內,林清羽脫力地癱倒在駕駛座上,大口喘息,鮮血再次從嘴角溢出。方才那一下,幾乎抽干了她。
莫問塵情況更糟,真氣徹底耗盡,傷勢惡化,陷入半昏迷狀態。
星舟在自動駕駛模式下,朝著一個隨機的方向盲目疾馳。身後,那索命的陰影緊追不舍。
林清羽掙扎著查看星舟的導航系統——依舊大部分失靈,只有一個模糊的、不斷跳躍的坐標在屏幕上閃爍,似乎是剛才那枚通訊晶石爆炸前,意外激活並傳入導航系統的最後一個有效信息。
那坐標指向一片未知的星域,其名稱僅有兩個殘缺的古字︰
【幽…】【…冢】
而能量探測器顯示,星舟的能源正在飛速消耗,根本無法支撐長途航行。身後的影將,速度明顯更快,正在不斷拉近距離。
前有未知險地,後有追兵索命,能源即將枯竭。
林清羽擦去嘴角血跡,眼中卻燃燒起更加熾烈的火焰。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師父,又望向導航屏上那詭異的坐標。
沒有選擇,唯有向前。
她調整方向,朝著【幽…冢】坐標,將最後一點能量,全部注入引擎!
星舟拖著黯淡的尾焰,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沖向前方那片更加深邃、仿佛連星光都能吞噬的……
黑暗星域。
幽冢引途,絕處逢星芒
星舟在虛空中悲鳴,引擎過載的震顫透過甲板傳遞全身,仿佛下一刻就要解體。能源讀數飛速滑向紅線,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催命符。身後,那片冰冷的陰影緊追不舍,距離在不斷拉近,影將那雙幽藍的瞳孔仿佛已透過舷窗,鎖定了獵物。
林清羽死死握住操控桿,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不顧經脈撕裂的劇痛,將最後殘存的、微薄的真氣毫無保留地注入星樞碎片,再借碎片之力勉強維持著星舟最低限度的護盾和速度。
導航屏上,【幽…冢】的坐標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卻是黑暗中唯一的方向。
莫問塵躺在副駕上,氣息微弱,昏迷中仍因傷勢而痛苦蹙眉。
絕望如同冰冷的星空,無孔不入。
就在能源即將徹底耗盡,護盾光芒黯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剎那——
星舟仿佛撞入了一層無形的、粘稠的介質之中,速度驟然銳減!舷窗外不再是純粹的黑暗,而是彌漫起一種淡淡的、如同極光般的幽綠色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扭曲岩石和星骸,靜靜懸浮。
這里的光線似乎被某種力量扭曲,視線受阻,靈識探查範圍也被極大壓制。
【幽冢】!他們闖入了這片未知之地!
而那緊追不舍的影將,在觸及這片幽綠霧氣的邊緣時,竟猛地停了下來!它那毫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罕見的……忌憚?它徘徊在霧氣之外,發出不甘的咆哮,冰冷的意志掃過霧氣,卻並未立刻闖入。
似乎這片星域,存在著連它也畏懼的事物!
壓力驟減,林清羽卻不敢有絲毫放松。她立刻關閉了幾乎停擺的引擎,任由星舟依靠慣性,在這片詭異的幽綠霧海中無聲滑行,盡可能隱藏自身。
能源終于徹底耗盡,所有系統陷入沉寂,只有星樞碎片還在她掌心散發著微弱的溫潤光芒,照亮駕駛艙內兩人蒼白的臉。
暫時的安全,換來的是更深的迷茫。這里是什麼地方?為何影將不敢深入?那令人心悸的幽綠霧氣又是什麼?
星舟緩緩漂向一塊巨大的、形狀如同斷裂劍柄的漆黑星骸後方,暫時有了遮蔽之物。
林清羽迅速檢查莫問塵的狀況,以最後幾根金針穩住其心脈,喂他服下僅存的丹藥。她自己則盤膝坐下,抓緊每一絲時間調息,同時警惕地感知著四周。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連星舟金屬冷卻的輕微 啪聲都顯得格外清晰。幽綠霧氣緩緩流淌,無聲地侵蝕著護盾最後殘存的能量,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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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寂靜並未持續太久。
忽然,林清羽敏銳地察覺到,遠處霧氣深處,似乎有微光一閃而過!那光芒並非幽綠色,而是一種柔和的、帶著生機的乳白色!
在這片死寂絕地,出現這種光芒,極不尋常!
她立刻收斂所有氣息,小心翼翼地從星骸後方探出靈識觀察。
只見遠處,一艘造型奇特的、仿佛由某種瑩白骨質與木材結合而成的輕舟,正無聲無息地滑過霧氣。舟首站著一道窈窕的身影,身著素白長裙,臉上覆蓋著簡單的木質面具,面具上刻著奇異的藤蔓花紋。她手中持著一盞燈籠,散發出那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光芒所照之處,周圍的幽綠霧氣竟微微退避。
那白衣女子似乎在搜尋著什麼,舉止輕靈而警惕。
是敵?是友?
林清羽心中飛快權衡。對方氣息收斂極好,難以判斷深淺,但其力量屬性與邪祟的死寂冰冷截然不同,反而帶著一種自然的生機感。或許是此地原生種族?
冒險一搏,或許能獲得一線生機;繼續隱藏,遲早會被這片詭異的霧海吞噬。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師父,下定決心。
就在那骨質輕舟即將遠離之時,林清羽猛地催動星樞碎片,讓其光芒短暫地、有規律地閃爍了幾下——這是星際中常見的、表示求助且無惡意的通用信號。
光芒雖弱,在這幽綠霧海中卻格外顯眼!
那輕舟猛地一頓,舟首的白衣女子瞬間轉身,面具下的目光銳利如電,精準地鎖定了星骸背後的林清羽!她並未立刻靠近,而是仔細觀察了片刻,似乎確認那星輝光芒並無惡意後,才駕馭輕舟,無聲地滑行而來。
在距離星舟數丈外停下,白衣女子並未登船,只是用空靈而帶著一絲戒備的聲音問道︰“外界之人?何以闖入‘幽冢淨地’?爾等身染死穢,易驚擾安眠者。”
其語言古老,但借助星樞碎片的微弱感應,林清羽勉強能懂。
“我等遭邪祟追殺,誤入此地,絕無惡意。”林清羽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誠懇,同時微微展示手中星樞碎片,“同伴重傷,星舟損毀,能源耗盡,懇請援手。”
那女子目光落在星樞碎片上,微微一凝,沉默片刻,道︰“星輝余燼……竟是巡天遺澤?”她的語氣似乎緩和了一絲,“此地非久留之所,爾等氣息已引‘霧噬’匯聚。隨我來,莫要偏離光罩範圍。”
說罷,她手中燈籠光芒微漲,形成一個更大的乳白色光罩,將林清羽的星舟也籠罩在內。
林清羽心中一喜,連忙道謝,小心操控著失去動力的星舟,緊跟在那輕舟之後。
兩舟一前一後,在幽綠的霧海中無聲穿行。那乳白光罩果然神奇,周圍的霧氣一旦靠近,便如遇克星般自行退散,甚至一些隱藏在霧氣中、蠢蠢欲動的模糊黑影,也發出不甘的嘶嘶聲,隱沒消失。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霧氣漸薄,隱約出現了一片巨大的、由無數粗壯古藤纏繞編織而成的懸浮平台。平台上,搭建著一些風格古樸、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樹屋建築。平台中心,甚至有一株散發著柔和生命光暈的奇異小樹。
這里,仿佛是這片死寂星域中唯一的綠洲。
輕舟緩緩靠上平台。數名同樣戴著木質面具、衣著素白的身影出現,警惕地打量著林清羽和她的星舟,目光尤其在昏迷的莫問塵和星舟的傷痕上停留。
為首的白衣女子躍上平台,與那幾人低聲交談,用的是一種林清羽完全不懂的語言。
片刻後,她返回舟邊,對林清羽道︰“長老允爾等暫留療傷。但需遵守淨地之規︰不得擅離平台,不得探究秘辛,待傷愈後,須即刻離開。”
“多謝!定當遵守!”林清羽再次道謝,心中稍安。至少,暫時有了喘息之機。
她攙扶著莫問塵,踏上這奇異的藤蔓平台。腳落實地,一股精純而溫和的生命氣息撲面而來,讓她干涸的經脈都為之舒泰。
一名看起來年歲較長的白衣人上前,檢查了一下莫問塵的傷勢,面具下傳出蒼老的聲音︰“死穢蝕脈,傷及本源。可救,需費時日。”
林清羽聞言,心中大石終于落地,深深一揖︰“拜托前輩!”
她被引到一間簡樸的樹屋安置莫問塵。屋內有淡淡的草木清香,令人心安。
然而,就在她準備詳細詢問療傷事宜時,目光無意間掃過樹屋窗口,看到平台邊緣那株奇異的光暈小樹時,整個人猛地一震!
只見那樹下土壤中,半掩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枚略顯殘破的、繡著青蓮紋樣的……劍穗!
與林素衣平日所用,一模一樣!
林清羽的心髒驟然縮緊!素衣的劍穗,怎會在此?!
她猛地看向引路的白衣女子,聲音因極度震驚而微微發顫︰“請問……這劍穗……從何而來?”
那白衣女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此乃日前,另一位誤入此地的外界女子所遺落。”
另一位外界女子?!
林清羽如遭雷擊,急聲追問︰“她現在何處?她可安好?!”
白衣女子卻緩緩搖頭,語氣帶著一絲遺憾與凝重︰
“她為避‘霧噬’,強行施展秘法,身受重創,雖被我所救,但其體內一股詭異力量爆發,驚動了‘幽冢’最深處的‘安眠者’……”
“如今,她已被長老們送入‘靜默庭’禁錮看守。”
“能否醒來,何時醒來,皆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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