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凌厲,刮過嶙峋的怪石,發出嗚咽般的聲響。身後,幽冥道那股陰冷死寂的氣息如影隨形,緊追不舍,仿佛無數冰冷的觸手試圖纏繞而上。
林清羽攙扶著莫問塵,林素衣斷後,三人將輕身功法提至極限,在險峻的山嶺間疾馳。那枚初代令牌在林清羽懷中持續散發著微熱,其上黯淡的血色光暈如同冥冥中的指南,堅定不移地指向青木門遺址深處。
“師父,撐住。”林清羽能感覺到莫問塵身體的沉重和體內死氣的反復,她不斷分出細微的歸墟之力,如同最精巧的繡花針,一點點剝離、吞噬那些侵蝕師父經脈的幽冥死氣。這個過程極耗心神,但對歸墟之力的操控,卻在飛速提升。
莫問塵臉色蒼白,卻哼笑一聲︰“放心,這把老骨頭,還經得起折騰。倒是你,清羽,這歸墟之力霸道無比,切莫貪功冒進,反噬自身。”
“弟子明白。”林清羽點頭,眸光沉靜。她確實感受到歸墟之心那深不見底的吞噬欲望,仿佛一個無底深淵,渴望著一切能量。她需以極強的意志和精妙的醫道控制力,方能駕馭這股力量為己所用,而非被其同化。
忽然,前方帶路的林素衣身形一頓,低聲道︰“有動靜,小心!”
三人立刻伏低身形,隱于一片茂密的灌木之後。只見前方狹窄的山道上,竟歪歪斜斜躺著幾具尸體,服飾正是方才圍攻他們的“正道同盟”中的幾人!死狀極慘,渾身精血仿佛被抽干,只剩皮包骨頭,臉上凝固著極致的恐懼。
林清羽瞳孔微縮,指尖銀針悄然入手。她仔細感知,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與身後追兵同源卻更為精純濃郁的幽冥死氣!
“是幽冥道的人干的…他們竟然清理了這些‘盟友’?”林素衣聲音帶著寒意。
“滅口。”莫問塵冷冷道,“影衛借刀殺人,幽冥道則連這把‘刀’都覺得礙事了。看來我們的‘價值’,比想象中更大。”他看向林清羽,意有所指。
林清羽自然明白,幽冥道緊追不放,多半是為了她體內初步融合的“歸墟之心”。
“繞過這里,加快速度。”林清羽果斷道。此刻絕非探查之時。
越往深處,山勢越發奇詭,古木參天,遮天蔽日,仿佛踏入了一片被遺忘的遠古之地。周圍的靈氣變得紊亂而稀薄,反而彌漫著一股蒼涼、枯寂的氣息。懷中的令牌嗡鳴聲愈發清晰。
終于,在一片巨大的、仿佛被巨劍劈開的山壁前,令牌的熱度達到了頂峰,血色光暈直指山壁底部一道極其隱蔽的裂縫。那裂縫僅容一人側身通過,內部幽深黑暗,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就是這里了。”林清羽深吸一口氣,“我先探路。”
她側身滑入裂縫,指尖捻著一根繚繞灰芒的銀針,凝神戒備。通道初極窄,行十余步後,豁然開朗!
眼前竟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中央,並非想象中的亭台樓閣,而是一片巨大的、干涸龜裂的湖床。湖床中央,矗立著一座完全由枯死的、漆黑如鐵的奇異樹木纏繞而成的巨大巢穴狀結構,死氣沉沉,卻又隱隱散發著一種令人心神悸動的威壓。
“這是…青木門的真正禁地?”林素衣跟進,訝然道。這與她想象中仙家福地的景象截然不同。
莫問塵目光掃過那枯死的巨樹巢穴,面色凝重無比︰“萬載青木心…竟然枯死至此…難怪青木門凋零如此之快。此地木靈之氣早已被某種力量吸干殆盡,反而充滿了…寂滅之意。”
“寂滅…”林清羽若有所感,丹田內的歸墟之心似乎對此地環境頗為適應,微微活躍起來。
她嘗試將一絲神念探向那枯木巢穴。
轟!
仿佛觸動了什麼開關,整個石窟猛地一顫!那枯死的巢穴表面,驟然亮起無數道細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紋路!
一道模糊、殘破卻蘊含著無比決絕、不甘、憤懣情緒的意志碎片,如同潮水般沖擊著林清羽的心神!
“……意守…不悔!”
“……盜取天罡…星核…罪無可赦!”
“……影…叛徒!!”
“……以吾殘軀…鎮此星孽……青木…同葬……不悔……不悔!!!”
斷斷續續的咆哮與吶喊,充滿了悲壯與絕望,正是初代天醫留下的最後意志碎片!
林清羽悶哼一聲,連退數步,臉色發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
她明白了!
“星辰淚”並非鑰匙,而是“餌”!“不悔意”也非物品,而是引動此地布置、承接初代祖師那決絕鎮魔意志的心境門檻!
幾乎同時,她手中的“星辰淚”自主飛起,懸浮于空,散發出悲愴而璀璨的星輝,與那枯木巢穴上的暗紅紋路交相呼應!
巢穴中心,一點幽暗至極、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芒驟然亮起,散發出與“歸墟之心”同源卻更為暴虐、混亂的氣息!
“那是…‘噬星之核’的碎片?!”莫問塵駭然失色,“初代祖師竟是以自身和整個青木門的底蘊為代價,將這塊碎片鎮封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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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
“桀桀桀桀……終于找到了!尊主渴求之物!”
陰冷的笑聲在石窟入口處響起,濃郁的幽冥死氣如同潮水般涌入!那名曾交過手的黑袍人再次出現,身後跟著數名氣息更加強大的幽冥道高手,顯然是通過追蹤死氣或某種秘法鎖定了此地!
而更令人心驚的是,在幽冥道眾人身後的陰影里,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三道身著巡天閣服飾、面容模糊、氣息縹緲詭異的身影——正是影衛!
他們竟也追蹤至此!
影衛首領目光掃過場中,最後落在林清羽身上,聲音毫無感情︰“林清羽,勾結幽冥道,意圖釋放星孽,罪證確鑿。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前有星孽鎮封之地異動,後有幽冥道與影衛兩大強敵環伺!
林清羽深吸一口氣,面對絕境,眼中卻燃起熊熊火焰,那是醫者救世的執著,亦是武者不屈的戰意,更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縱千萬人吾往矣的——
不悔之意!
她一步踏出,擋在師父師姐身前,歸墟之心在體內轟鳴,銀針繚繞起灰黑死寂與星辰光輝交織的奇異光芒。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日,便讓爾等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刺世天罡!”
石窟之內,殺氣如實質般凝固,三方勢力對峙,氣氛緊張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
幽冥道黑袍人貪婪地盯著那枯木巢穴中逐漸亮起的暴虐黑芒噬星之核碎片),而影衛三人則如毒蛇般鎖定了林清羽,殺機毫不掩飾。
“冥頑不靈,格殺勿論!”影衛首領冰冷下令,三人身影倏然模糊,化作三道鬼魅般的暗影,呈品字形直撲林清羽!他們的身法詭異莫測,仿佛能融入光線陰影,手中短刃閃爍著淬毒的幽光,專破護體真元。
與此同時,幽冥道黑袍人也桀桀怪笑,大手一揮︰“奪取星核,阻撓者,殺!”數名幽冥道高手裹挾著濃郁死氣,撲向中央的枯木巢穴,竟對影衛的攻擊置之不理,顯然想趁亂得手。
“休想!”莫問塵強提莫離刀,欲要阻攔幽冥道,卻牽動傷勢,一口淤血噴出,身形踉蹌。
“師父!”林素衣急忙扶住他,長劍舞動,化作綿綿劍幕,勉強擋開一名幽冥道高手的偷襲,卻被震得氣血翻涌,險象環生。
危機瞬間爆發,林清羽陷入兩面受敵的絕境!
但她眼神沉靜如水,那初代祖師“意守不悔”的悲壯意志仍在腦海中回蕩,與丹田內轟鳴的歸墟之心、空中悲鳴的星辰淚產生強烈共鳴!
面對影衛詭異致命的合擊,她不退反進!
身形如柳絮般飄忽一動,間不容發地避開兩道毒刃切割,同時左手屈指一彈!
咻!咻!咻!
三根纏繞著灰黑歸墟之力的銀針並非射向敵人,而是射向她身前空處!針尾輕顫,歸墟之力瞬間形成一個微型的、扭曲吞噬力場!
第三名影衛的匕首恰好刺至,卻仿佛陷入泥沼,速度驟減,其上附著的詭異真元竟被那微型力場迅速吞噬消解!那影衛身形一滯,露出破綻。
“什麼?!”影衛首領驚疑一聲,顯然未料到林清羽有如此詭異手段。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林清羽右掌虛拍懸浮的星辰淚!
“嗡——!”
星辰淚悲聲大放,璀璨星輝不再是溫和的悲憫,而是化作無數道尖銳的、飽含不甘與憤怒的星光箭矢,如同暴雨般潑灑向三名影衛!
星光之中,竟隱隱蘊含著一絲歸墟之力那湮滅一切的屬性!
影衛們不敢硬接,身形暴退,短刃揮舞格擋,那星光箭矢與短刃踫撞,竟發出“滋滋”的侵蝕之聲,讓他們手臂發麻,心中駭然。這絕非普通星辰之力!
而另一邊,沖向枯木巢穴的幽冥道眾人已至近前!
為首黑袍人獰笑著抓向那點愈發耀眼的噬星之核黑芒!
就在此時,異變再起!
那枯木巢穴上的暗紅紋路猛然爆發出刺目光芒,初代祖師那殘存的“不悔”意志仿佛被徹底激怒,化作一聲無形的咆哮!
“滾——!”
轟隆!
整個石窟劇烈搖晃,恐怖的鎮壓之力轟然爆發,混合著噬星之核碎片逸散出的暴虐吞噬之力,形成一股毀滅性的能量亂流,無差別地席卷開來!
“噗!”
“啊!”
首當其沖的幾名幽冥道高手如遭重擊,護體死氣瞬間潰散,慘叫著被震飛出去,修為稍弱者當場筋斷骨折,被那亂流中蘊含的寂滅之意侵蝕,生機快速流逝。
黑袍人也被震得氣血翻騰,連連後退,抓向噬星之核的手被一股巨力彈開,掌心一片焦黑。
能量亂流同樣沖向林清羽和影衛!
林清羽早有預料,她借星辰淚與歸墟之心之力,身形如磐石般扎根原地,銀針飛舞,在身前布下一層層微小的吞噬力場,艱難地化解著沖擊。那“不悔意”的心境讓她與這股鎮壓之力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聯系,雖壓力巨大,卻未被反噬。
三名影衛則各展神通,身法飄忽,化解沖擊,但顯然也頗為狼狽,看向那枯木巢穴的目光充滿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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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中,林清羽目光銳利如電,捕捉到了那剎那的契機!
她並非要奪取那危險的噬星之核,而是要——借力打力,破局求生!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星辰淚上,以血為媒,強行溝通初代祖師殘留的意志與星辰淚的全部力量,同時將歸墟之心的吞噬之力催發到當前極限!
“祖師助我!星辰為引,歸墟為壑——鎮!”
她清叱一聲,雙手結出一個玄奧印訣。星辰淚光芒暴漲,悲愴星輝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並非攻擊任何人,而是猛地灌注到那枯木巢穴之中!
得此同源之力相助,巢穴上暗紅紋路光芒再盛,初代意志仿佛被短暫喚醒,那股鎮壓之力陡然增強數倍,如同無形巨山,轟然壓向那試圖掙扎的噬星之核碎片!
“嗡…嗚……”
噬星之核碎片的黑芒劇烈閃爍,發出仿佛不甘的哀鳴,其逸散出的暴虐氣息被強行壓制回巢穴深處,連帶著整個石窟的能量亂流也驟然平息大半。
但這股驟然增強的、針對性的鎮壓之力,大部分卻通過林清羽的引導,巧妙地偏轉方向,如同泄閘的洪水,狠狠沖向離得最近的幽冥道眾人和三名影衛!
“不好!”
“該死!”
黑袍人和影衛首領臉色劇變,萬萬沒想到林清羽竟能引動此地封印之力反噬他們!倉促間只得全力運功抵擋!
轟!砰!
巨響聲中,幽冥道眾人如斷線風箏般被狠狠撞在石壁之上,修為較弱的兩個當場昏死過去。黑袍人也是喉頭一甜,受了內傷。
三名影衛雖憑借詭異身法卸去部分力道,也被震得氣血翻騰,陣型散亂,其中一人更是被那蘊含寂滅意志的力量侵入經脈,悶哼一聲,顯然不好受。
機會!
林清羽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強行引導如此巨力,她的負荷也極大。但她眼神亮得驚人!
“師父,師姐,走!”
她一把抄起因力量耗盡而光芒黯淡的星辰淚,另一手扶起莫問塵,林素衣立刻緊隨其後。三人毫不猶豫,化作三道流光,直沖向石窟另一側一條被先前能量亂流震出的、幽深不知通往何處的裂縫甬道!
“哪里走!”影衛首領驚怒交加,強行壓下傷勢,欲要追擊。
然而,那被暫時壓制下去的噬星之核碎片似乎因外力刺激而變得更加不穩定,枯木巢穴劇烈震顫,道道裂紋蔓延開來,更為恐怖的寂滅氣息從中彌漫而出,仿佛隨時可能徹底爆發!
影衛首領腳步猛地一頓,臉色難看至極。若星孽碎片在此失控,後果不堪設想,他們的任務也將徹底失敗!
幽冥道黑袍人同樣投鼠忌器,死死盯著那不穩定的巢穴,又看向林清羽三人消失的甬道,發出不甘的怒吼。
石窟內,暫時只剩下幽冥道與影衛雙方,以及一個即將失控的恐怖炸彈。雙方互相忌憚警惕,更忌憚那中央的巢穴,一時竟誰也不敢妄動,更無力追擊。
幽深的甬道中,林清羽三人疾馳,身後那令人心悸的恐怖氣息逐漸遠離,但前方卻是更深沉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唯有懷中令牌依舊散發著微熱,指引著方向。
林清羽強撐著虛弱的身體,目光卻無比堅定。她知道,暫時的安全只是喘息,青木禁地的秘密遠超想象,而幽冥道與影衛,絕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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