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的雨是涼的,順著雕花檐角滴在青石板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帆布鞋的鞋帶。朵朵的小紅皮鞋踩過水窪時,總會發出"啪嗒"的輕響,像只快活的小鴨子。她突然停在巷口的扎染攤前,藕節似的小手指戳著玻璃櫃里的蝴蝶掛件︰"媽媽,這個會飛。"
攤位後坐著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銀鐲子在手腕上纏了三圈,轉動時發出細碎的"叮當"聲。她的膚色像陳年的普洱茶餅,溝壑縱橫里嵌著靛藍色的染料,仿佛滲進了骨頭里。我注意到她的眼楮是渾濁的,眼白和瞳孔混在一起,像蒙著層白霧,可當我拿起蝴蝶掛件時,那雙眼卻精準地"盯"著我的手。
"蝴蝶認主。"她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竹筒,帶著股潮濕的霉味,"帶回去,能保平安。"
我把蝴蝶掛件捏在手里,藍白相間的翅膀硬挺挺的,邊緣繡著細密的銀線,在雨光里泛著冷光。這蝴蝶做得逼真,連翅膀上的紋路都像真的,只是那對用黑絲線繡的眼楮,總覺得在動。付賬時,老太太枯瘦的指尖刮過我手心,冰涼刺骨,指甲縫里嵌著的靛藍色染料蹭在我皮膚上,像沒洗干淨的血。
"別讓它沾到眼淚。"她突然往前傾身,藍布衫上的霉味更濃了,"會醒的。"
離開大理那天,昆明長水機場飄著毛毛雨。我把扎染蝴蝶掛在行李箱拉鏈上,藍白翅膀在人流里一晃一晃,像只停在枝頭的真蝴蝶。朵朵趴在我肩頭啃隻果,突然指著登機口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說︰"媽媽,那個奶奶也來了。"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只有穿藏青色制服的地勤人員在引導乘客,可她卻猛地拽住我的頭發,隻果核掉在地上︰"就在柱子後面躲著,她的鐲子跟外婆的一樣,叮叮當當響。"
回家時已是深夜,骨頭縫里像鑽進了無數根冰針,疼得我直打哆嗦。母親接過朵朵,她手腕上的銀鐲子在玄關燈下發著冷光——那是外婆傳下來的老物件,跟大理老太太的款式幾乎一樣。"我瞅著孩子不對勁,"母親的眉頭擰成個疙瘩,把朵朵的小襪子往我面前遞,"剛才給她洗襪子,她盯著水盆說"蝴蝶在喝水",還伸手去抓。"
我沒力氣搭話,癱在沙發上就起不來了。體溫表的紅線像條活蛇,慢悠悠地爬到39度的刻度,眼前陣陣發黑。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扯我的鞋帶,力道不大,卻帶著股執拗的勁。睜開眼時,看見朵朵蹲在我腳邊,手里舉著那只扎染蝴蝶,眼楮直勾勾地盯著我,瞳孔黑得像兩口深井。
"媽媽,奶奶說你身上好燙。"她的聲音平平的,沒有起伏,眼珠子突然往上翻,露出大半截眼白,嘴角卻咧著詭異的笑,"她說要幫你吹吹。"
我嚇得猛地坐起來,沙發墊被冷汗浸濕了一大片,黏在背上像塊濕抹布。朵朵還保持著蹲姿沒動,蝴蝶的翅膀在她手里微微顫動,藍白相間的布料上,不知何時映出張模糊的人臉,眼楮嘴巴都擠在一團,像是被水泡過的紙人。
"朵朵!"母親端著姜湯進來,銀鐲子"當啷"一聲撞在門框上,嚇得我一哆嗦,"你跟誰說話呢?"
朵朵突然"哇"地哭了,撲進母親懷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外婆,蝴蝶咬我手!"她攤開掌心,果然有兩個細細的紅印,間距很小,像是被什麼東西用指尖掐過。母親的臉色瞬間沉下來,從領口拽出個用紅繩系著的桃核,塞進朵朵手里︰"拿著,別撒手,這是你太姥姥求來的。"
那天半夜,我被憋醒了兩回。每次睜開眼,都看見窗簾縫里有藍白色的影子在晃,像只巨大的蝴蝶停在窗台上,翅膀扇動的頻率跟我心跳一模一樣。第三次醒時,肚子突然疼得像被刀剜,疼起來直打滾,冷汗浸透了睡衣,緩下來時又像沒事人一樣,連點酸脹感都沒有。
我蜷在沙發上喘氣,听見朵朵房間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