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邊只剩下一抹殘紅,仿佛被血染過一般。
王二柱像往常一樣,趕著羊群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手里緊緊握著羊鞭,時不時地揮一揮,吆喝著讓羊群走得緊湊些。
當路過那片亂葬崗時,王二柱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寒意。
他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那件破舊的棉襖,加快了腳步。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羊鞭卻僵在了半空。
暮色中,亂葬崗的深處,突然亮起了兩盞血紅色的燈籠。
那燈籠的光,紅得刺眼,仿佛是從地獄深處透出來的。
緊接著,一陣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順著陰森的風飄了過來。那聲音,婉轉卻又透著說不出的淒涼,在這寂靜的荒郊野外,顯得格外詭異。
王二柱的目光被最近一座墳頭吸引過去。
墳頭上立著半截墓碑,上面爬滿了青苔,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秋”字,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著濕漉漉的光,就好像這墓碑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一個女聲幽幽地唱著,那哀婉淒切的腔調,分明就是《牡丹亭》里的調子。
王二柱只覺得後頸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都豎了起來。
他想起了七年前的那個暴雨夜,城里來了個草台班子,在村里唱戲。可誰能想到,演出結束後,他們連人帶箱翻進了村外的黑水溝。
听說,領頭的花旦就叫秋海棠。
那一夜的暴雨傾盆而下,仿佛要將世間的一切都沖刷干淨。
可王二柱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永遠無法抹去。
從那以後,每當走過這片亂葬崗,他的心里就總會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就在王二柱愣神的功夫,那兩盞紅燈籠忽地一下近了許多。
他驚恐地望去,只見樹杈上竟然飄著一件褪色的戲袍。
那戲袍的水袖,正纏著一根森白的臂骨,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就像一個沒有身體的人在舞動。
羊群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可怕的氣息,突然發瘋般地朝著墳地沖了進去。
王二柱眼睜睜地看著頭羊的彎角上,不知何時掛著半片頭面。
那碎鑽拼成的海棠花,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珠,在地上洇出一朵朵詭異的血花。
“這位爺,點個戲吧。”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王二柱耳邊響起,同時,一只枯枝般的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王二柱只覺得一股濃重的尸臭撲鼻而來,燻得他差點吐出來。
他驚恐地回頭,對上了一張煞白的臉。那竟然是秋海棠!
她的妝面已經斑駁剝落,露出青紫的皮肉,嘴角咧到了耳根,唇間還黏連著蛛網般的血絲,看起來格外恐怖。
王二柱嚇得雙腿發軟,差點直接癱倒在地。
他張了張嘴,想要呼救,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根本發不出聲音。
秋海棠的指甲深深地摳進王二柱的手腕,疼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接著,她用另一只手蘸了蘸身邊的胭脂,在王二柱的眉心抹了一道,那胭脂腥黏腥黏的,還帶著一股刺鼻的味道。
“今日唱《活捉三郎》,缺個張文遠。” 秋海棠幽幽地說道,那聲音仿佛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王二柱這才回過神來,拼命地掙扎著,喊道︰“不,我不唱!我要回家!” 可他的掙扎在秋海棠面前,顯得那麼無力。
秋海棠卻像是沒听到他的話一樣,自顧自地把一件蟒袍披在了王二柱身上。
王二柱剛穿上蟒袍,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衣襟里蠕動。
他低頭一看,只見一只肥碩的尸蟲從領口鑽了出來,那尸蟲的復眼映出台側的景象,讓他差點昏死過去。
只見鼓師的脖頸已經折斷,腦袋歪在背後,卻還在機械地敲著板;琴師的手指只剩下森森白骨,可依舊拉著那把快散架的胡琴。
那怪異的場景,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而他們都被困在了這無盡的恐怖之中。
“閻婆惜來也——” 一個陰森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個鬼新娘從墳包緩緩飄了出來。她的蓋頭下,不斷地滴落著黑水,在地上形成一灘灘黑色的水漬。
王二柱只覺得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開合起來,唱詞混著血沫往外涌。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每唱一句,台下的紙人便往前挪一寸。
那些紙人原本就面色慘白,腮紅在月光下像兩團血漬,此刻緩緩向前移動,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最前排的紙馬,已經啃住了戲台邊緣,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將台上的人吞噬。王二柱拼命地想要停下,可他的身體根本不听使喚。
秋海棠的水袖突然纏上了王二柱的喉嚨,越勒越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替了這場戲,許你當個龍套。” 秋海棠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與此同時,袖中突然竄出百條紅蛆,順著他的耳道往里鑽。
王二柱只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仿佛有無數根針在扎他的腦袋。
他心中充滿了絕望,但求生的欲望讓他爆發出一股力量。他發狠地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了鬼新娘的蓋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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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聲淒厲的尖嘯響起,震得棺材板砰砰作響。王二柱趁機掙脫了秋海棠的水袖,拼命地往後退。
墳堆在尖嘯聲中轟然炸裂,露出了底下七口薄棺。
王二柱驚恐地望去,只見每具棺材里都蜷著戲班的人。
他們的表情扭曲,仿佛死的時候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王二柱的目光落在了班主的身上,只見班主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塊玉佩。王二柱一眼就認出來,那正是他七年前典當的玉佩。
七年前,那個暴雨夜,草台班子翻進黑水溝後,他趁著混亂,摸走了戲箱。
當時,他分明听見溝底還有微弱的呼救聲,可他卻因為害怕,沒有伸手去救。
從那以後,他雖然表面上若無其事,但這件事卻一直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他的心頭。
如今,看到這一幕,王二柱終于明白,這一切都是他們的報復。他的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王二柱連滾帶爬地逃回家,心里想著,只要回到家,就安全了。可當他看到自家院門時,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只見院門上貼著慘白的瑌~鄭 缸乓還傷擋懷齙墓鉅 br />
他顫抖著推開院門,看到秋海棠正坐在井邊描眉,那模樣和剛才在荒墳時一樣恐怖。
而他的妻兒,像木偶一樣,端坐在台下,臉頰涂著艷紅的血胭脂,眼神空洞,沒有一絲生氣。
羊圈里傳來一陣戲腔,王二柱轉頭望去,只見頭羊的眼珠變成了混濁的灰白色,正用羊角挑起一件染血的戲服。
那戲服在月光下隨風飄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里面掙扎。
王二柱絕望地閉上了眼楮,他知道,自己可能永遠也逃不出這個可怕的噩夢了。那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還在他耳邊回蕩,仿佛是來自地獄的詛咒,將他緊緊地困住,無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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