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展顏听到廉英的話語,眉頭當即緊鎖起來。
“反水?”他重復了一遍,聲音冷得像關外的寒風。
隨後他捏著那枚細小的竹管,並未立即拆開。
但目光卻仿佛穿透了帳壁,看到了更遠的危險。
馮遠征若倒向西廠,他此行便徹底失敗,性命難保!
曹長壽為了爭權奪利,竟敢行此險招,還真是會選時候!
看來,這老閹貨惦記自己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次若能平安回去,必須第一時間把他辦了。
他越想越激動,體內的毒素似乎因他心緒劇烈波動而再次蠢蠢欲動,一股寒意從丹田升起。
隨之,他胸口的傷口開始愈發腫脹起來。
他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慌忙用絹帕捂住嘴,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絹帕上已染上一點刺目的暗紅。
廉英看著那抹刺目的血色,臉色蒼白如紙。
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大人!您的身體……”
她上前一步,下意識地想扶住那具看似隨時會崩塌的身軀。
葉展顏猛地一擺手,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硬生生止住了廉英的話頭和動作。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在胸腔里摩擦,帶出一絲的腥甜。
他不能倒,至少現在不能。
倒下,就意味著一切終結,意味著他葉展顏和他苦心經營的東廠勢力,將被曹長壽那個老閹貨連根拔起,死無葬身之地。
時間,是毒藥,也是唯一的解藥。
他必須在毒素徹底吞噬他之前,在馮遠征徹底倒向西廠之前,在京城的防線崩潰之前,布下最後的棋局。
他那雙剛剛因劇痛和咳嗽而泛著水光與黯淡的眸子。
此刻銳利得驚人,像是淬了冰的刀鋒,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冷靜。
他看向廉英,語速快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
“第一件事,京城方面……”
葉展顏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異常穩定。
“讓我們的人,動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價,必須穩住局勢!
“告訴劉福海老爺子,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
“對西廠的滲透、對搖擺官員的監視,提到最高級別。”
“凡有異動者,抓!凡有勾結西廠證據確鑿者,殺!”
“特別是九門巡捕五營……”
他眼中寒光一閃,語氣變得更陰狠。
“那幾個統領,誰若在這個節骨眼上敢生出二心……”
“或與西廠暗通款曲,不必請示,直接以謀逆論處,滅其滿門,以儆效尤!”
“我要讓京城的水,至少在短期內,潑不進也漏不出!”
說著,他艱難地抬手,解下腰間那枚觸手冰涼的玄鐵腰牌,遞向廉英。
這個動作似乎耗盡了他不少氣力。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但眼神卻無比堅定。
“你持我令牌回去,出發前可飛鴿傳書,先發三道指令,等級︰絕密,火急!”
廉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她雙手恭敬地接過那枚重若千鈞的腰牌。
她知道,這令牌一出,京城頃刻間便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葉展顏沒有絲毫停頓,仿佛停頓一秒,那口氣就會泄掉。
于是他忙不迭緊接著說道。
“第二件事,立刻備帖!”
“以我的名義,寫給幽州大營統領,韓信澤。”
廉英剛剛收緊令牌,聞言眉頭瞬間鎖死。
“大人,韓信澤此人心思深沉,野心不小,而且現在還是馮遠征的副手……”
“正是因為他有野心,才不會甘居人下!”
葉展顏打斷她,嘴角勾起一絲冷冽而虛弱的弧度,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馮遠征若投了西廠,對他韓信澤有何好處?”
“最多不過是繼續當他的副手,甚至可能被馮遠征兔死狗烹。”
“但我們,可以給他更多……”
他又忍不住悶咳了一聲,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繼續道。
“帖子里的大體意思就是︰馮遠征勾結西廠,意圖不軌,其鎮北將軍之位已不可保。”
“只要我葉展顏此次能平安返回京城,肅清奸佞,必力保他韓信澤坐上鎮北將軍之位,統攝北境邊軍!”
“告訴他,北疆的一切……將來他說了算!”
葉展顏目光灼灼地盯著廉英。
“你要在帖子里暗示,馮遠征的動作我們已經知曉,他的選擇,將決定北境未來的格局。最後,替我加上一句……”
他頓了頓,聲音雖低,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
“告訴他,只要本督還活著,這京城的天,就還沒變!”
“讓他自己想清楚,是跟著一個背信棄義、前途未卜的馮遠征,還是跟著我東廠,博一個封侯拜將的前程!”
這番話說完,葉展顏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冷汗,胸口的腫脹疼痛愈發劇烈。
那毒素如同活物般在經脈中竄動!
但他強行坐直了身體,不肯流露出絲毫頹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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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英看著自家大人強撐的模樣,心中憂慮萬分。
但她更知道此刻猶豫不得。
葉展顏的計劃雖然兵行險著,但確是眼下破局唯一的機會。
穩住京城,是保住根基。
拉攏韓信澤,則是在馮遠征身邊埋下一顆致命的釘子。
既能牽制馮遠征,或許也能為葉展顏歸京之路爭取一絲保障。
“屬下明白!”
廉英不再猶豫,重重點頭說。
“京城指令即刻發出!”
“給韓將軍的帖子,屬下親自起草。”
“用密文書寫,派絕對心腹之人以最快速度秘密送往幽州營,必親自交到韓信澤手中!”
“好……快去!”
葉展顏揮了揮手,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不得不將手撐在榻沿。
其實,葉展顏之所以敢把寶押在韓信澤這邊,還有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瀟寒依一直都跟在他的身邊。
只要她還在幽州大營,這韓信澤便是可以使喚的。
廉英不敢耽擱,深深看了葉展顏一眼。
她將那枚染血的絹帕悄悄攥入手中,轉身快步而出。
帳簾掀起的瞬間,一絲寒冷的夜風灌入,吹得炭火明滅不定。
帳內重新恢復了寂靜,甚至比之前更加壓抑。
葉展顏獨自靠在榻上,閉目凝神。
他試圖調動微弱的內息壓制體內肆虐的毒素。
但那奇毒極為刁鑽,越是運功,反噬之力似乎就越強。
寒意從丹田不斷上涌,與傷口的灼熱疼痛交織在一起,折磨著他的神經。
他知道,曹長壽選擇這個時候發難,必然是算準了他毒發難治、遠離京城權力中心的虛弱時刻。
馮遠征的動向,恐怕只是西廠連環計中的一環。
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正盯著東廠的動靜,等待著他葉展顏倒下的消息。
死局?
確實是十面埋伏。
但越是絕境,越不能坐以待斃。
他葉展顏能從一個小太監爬到今日的位置,經歷的生死危機豈在少數?
每一次,他都是憑著這股狠勁,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才殺出一條血路。
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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