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指揮部里,幾盞馬燈把牆上那張簡陋的地圖照得一晃一晃的。
李雲龍一指頭戳在地圖上,那用紅鉛筆畫的十字標記,差點被他戳出個窟窿。
“賈栩,你小子給劃個道,這仗怎麼打?”
他嗓門里那股子興奮勁兒還沒過去,剛打完勝仗,渾身都癢癢。
丁偉和孔捷也把腦袋湊了過來,三個人擠作一堆,死死盯著那個代表日軍野戰醫院的標記。
賈栩沒吭聲,從口袋里摸出支削尖了的鉛筆,在地圖上唰唰畫了幾條箭頭,幾條狠厲的紅線,從不同方向直插那個紅十字。
“滲透、斷電、狙殺、強攻,四件事一塊兒干。”
他聲音平得很,听不出半點起伏,可屋子里的火藥味兒一下就濃了。
“滲透是刀尖子,得悄沒聲地捅進去。斷電就是蒙上他們的眼。狙殺是掐脖子,把他們的指揮和通訊都廢了。最後才是強攻,把心給它掏出來。”
李雲龍听得直拍大腿︰“他娘的,就這麼干!趙剛!”
趙剛一直抱著胳膊站在邊上,听見喊,走了過來。
賈栩用鉛筆點了點其中一條指向醫院外圍高地的箭頭。
趙剛掃了一眼,就懂了。他伸手取下背上的中正式步槍,拿布慢條斯理地擦了擦瞄準鏡。
“他們的眼楮和嘴巴,我來收拾。”
他說話不緊不慢,手指在扳機護圈上搭了一下,穩得很。
“孔捷,你帶新二團,把這條路給我掐死。”賈栩的鉛筆尖劃過醫院外頭那條唯一能過車的土路。
孔捷悶著頭,重重嗯了一聲︰“放心,車 轆都給他卸了。”
“丁偉,你的人從邊上摸進去,動靜小點,下手快點,里頭的活人,不管是傷兵還是憲兵,都歸你了。”
丁偉一樂︰“參謀長,這活兒我熟。”
“王承柱,”賈栩最後看向炮兵連長,“你帶幾個機靈的,別的甭管,就給我找這個。”
他的筆尖,點在了地圖旁邊標注的“發電機”三個字上。
王承柱嘿嘿一笑,拍了拍腰里掛著的大號鋼絲鉗︰“保證完成任務!”
李雲龍最後拍板,嗓門震天響︰“老子帶突擊隊,直搗黃龍!電訊室和械庫,我包了!”
命令一下,各部隊立馬就動了起來。
天色已經黑透了。
兩個瘦個子戰士脫下軍裝,換上從俘虜身上扒下來的日軍衛生兵衣服,胳膊上還套著繳獲的紅十字袖章。
他們抬著副擔架,上面躺著個用血布蓋著的“重傷員”,擔架底下,幾把開了刃的短刀用布條綁著。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沒什麼表情,抬著擔架,一步步走向遠處有燈的哨卡。
高地的土坎後頭,趙剛已經趴穩了,槍托抵在肩窩里,瞄準鏡的十字線早就套住了哨卡旁來回走的那個鬼子哨兵。
“站住!”門口的哨兵把他們攔下,刺刀在燈下晃著。
抬擔架的一個戰士壓著嗓子,話說得又快又急。
“重傷,急救。”
哨兵有點不信,探頭就想去掀擔架上的血布。
他腦袋剛探過去,高地上就傳來一聲悶響,很輕,混在風里頭。
哨兵的身子頓了一下,眉心多了個小紅點,人就軟了下去,那聲槍響,風一吹就散了。
另一個戰士趕緊上前扶住尸體,沒發出一點聲音,就給拖進了旁邊的黑影里。
另一頭,王承柱帶著兩個兵,貓著腰順著醫院後院的牆根,摸到了一間“嗡嗡”響的棚子外頭。
棚子里,一台柴油發電機正轟隆隆地轉著,給整個醫院供著電。
王承柱對同伴比了個手勢,從腰里抽出那把大號鋼絲鉗。
他瞅準了那幾根連著電箱的粗電纜,憋著勁兒,猛地一剪。
“ 嚓!”
炸開一團藍光,發電機的轟鳴聲停了。
整個野戰醫院,唰地一下,全黑了。
天黑,就是信號!
“動手!先把那幾輛卡車廢了!”
孔捷壓著嗓子吼了一聲,埋伏在路邊的戰士們一下就躥了出去。
幾塊釘滿釘子的木板甩到路中間,停在那的幾輛日軍卡車輪胎“噗噗”幾聲,眼瞅著就癟了。
一個司機剛罵罵咧咧地探出頭,遠處飛來一顆子彈,半個腦袋都沒了。
醫院里頭,這一下黑燈瞎火,徹底亂了套。
王承柱沒停,他帶著人摸到一堆碼得整整齊齊的氧氣瓶旁邊,邊上就是幾大桶醫用酒精。
他費勁地擰開一個高壓氧氣瓶的閥門,對著酒精桶猛地一推,然後扯著嗓子喊。
“都趴下!”
“嗤——”
高壓氧氣撞上酒精,一團大火球沖天而起,把旁邊的物資帳篷給點著了。
火苗子一下就躥了起來,帳篷轟地塌了半邊,里頭傷兵和醫護人員的叫聲亂成一鍋粥。
混亂中,丁偉的突擊組借著黑,貓著腰從側翼沖進了傷兵營。
寒光一過,幾個剛反應過來想拿槍的憲兵,喉嚨里“咯咯”地響,捂著脖子就倒了,手里的三八大蓋還沒端平。
“別戀戰,點殺,控制活口!”
李雲龍的吼聲在另一頭炸開,他帶著人直撲還亮著應急燈的電訊室。
一個電台兵剛抓起話筒,還沒出聲,高處又是一聲輕響。
趙剛的第二顆子彈穿透了帳篷,把那電台兵連人帶機器釘在了一起。
李雲龍一腳踹開械庫的門,里頭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正抖個不停。
“滾開!”
李雲龍一把推開他,把一根捆好的爆破筒直接塞進了碼著彈藥箱的木櫃里。
他猛地一拉引信,扭頭就跑。
一聲巨響蓋過了一切聲音,械庫的木門被氣浪掀到了天上去。
戰斗結束得很快。
“活的捆結實了,嘴堵上,快!”
孔捷指揮著戰士們,把那些被丁偉突擊隊打蒙了的傷兵和醫生護士一個個捆得結結實實。
“後院還有一堆箱子,能拖走多少算多少!”
王承柱抹了把臉上的黑灰,朝著沖進械庫的戰士們招手。
戰士們扛起沉重的彈藥箱,肩膀被壓得往下一沉,但都咬著牙,一趟趟往外搬。
外院,一個漏網的憲兵掙扎著爬起來,手剛摸到腰上的槍。
丁偉一步跨過去,一肘子狠狠砸在他後頸上,那憲兵哼都沒哼就趴下了。
整場戰斗,利索得嚇人,鬼子連像樣的反抗都沒有。
趙剛走到俘虜堆前,揪起一個軍餃最高的軍曹,問話又短又沖。
“指揮官是誰?通訊記錄在哪?”
那俘虜腿肚子抖得厲害,哆哆嗦嗦地指向一間被炸塌了半邊的帳篷。
賈栩沒管那些繳獲,他指揮幾個戰士,從車上卸下一個假路牌,歪歪扭扭地立在了岔路口,指的方向是山里頭。
他又讓人故意在地上扔了幾箱空藥包和繃帶,弄出八路軍被打跑了的假象。
李雲龍拍了拍身上的土,罵罵咧咧地走過來。
“他娘的,跟撓癢癢似的,不過癮。”
清點完人數,就兩個戰士沖鋒時被碎木片劃了胳膊,一個沒少,士氣高得不行。
“火再燒大點,讓煙把這片天都燻黑了。”丁偉揮了揮手,幾個戰士立馬把剩下的酒精全潑進了火堆里。
王承柱跟看寶貝一樣,把那台繳獲的發電機搬上卡車,左看看右看看。
“這玩意兒可是好東西,回頭咱團部也能亮堂亮堂了。”
“輕傷員上車,點人,準備撤。”趙剛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李雲龍走到一輛裝滿彈藥的卡車旁,拍了拍車尾。
“帶不走的,全給老子砸了!一顆子彈也別留給小鬼子!”
部隊正準備撤,賈栩從那間被炸塌的指揮帳篷里走了出來。
他手里拿著一份燒了一半的文件,火光映著他的臉,那股子興奮勁兒藏都藏不住。
“團長,別急著走,明天還有魚上鉤。”
李雲龍一愣,湊了上去。
賈栩把那份文件攤開,指著上面一行沒燒掉的字。
“一支藥品補給車隊,這是車隊編號和時間,明天上午到。”
李雲龍一听,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那笑聲听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好!他娘的,感情是給咱們送補給來了!老子就在這兒,給他們開個‘野戰收容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