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在鐵路沿線山坡、草叢、溝壑里的三個團,上萬名戰士,
幾乎在同一時刻,從黑暗中直起了身子。
只有金屬摩擦聲,成千上萬把上了刺刀的步槍,在雨夜中反射出一點點寒光。
“沖啊!”
不知是誰先吼了一嗓子,壓抑了整整一夜的殺意,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胸膛。
人潮如山崩,從四面八方,朝著山下那條被癱瘓的鋼鐵長蛇,猛撲過去。
最先發起沖鋒的,是李雲龍的獨立團。
戰士們順著陡坡,卷著泥水,一頭扎進了鬼子混亂的陣列中。
那些剛剛從火車相撞的劇烈沖擊中緩過神來,或是被連環爆炸震得七葷八素的鬼子,
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洪流淹沒了。
一個鬼子軍曹剛從翻倒的車廂里爬出來,嘴里還在罵著什麼,
一抬頭,就看見一張年輕但滿是殺氣的臉。
他下意識地想去摸腰間的槍,可一把冰冷的刺刀,已經“噗嗤”一聲,捅進了他的肚子。
年輕的戰士紅著眼,用盡全身力氣,把刺刀往里一攪,然後猛地拔出。
溫熱的血濺了他一臉。
他沒有擦,只是用嘶啞的嗓子喊了一聲“殺!”,便撲向了下一個目標。
另一側,孔捷的新二團也殺到了。
孔捷自己端著一把繳獲來的沖鋒槍,沖在隊伍的最前面。
他一邊跑一邊對著身邊的人大吼︰“都給老子听清楚了!比比誰的刺刀見紅快!誰他娘的落在後頭,回去關他禁閉!”
一個鬼子的機槍小組剛剛架起歪把子,想組織火力反擊。
幾名新二團的戰士就跟瘋了一樣,直接用身體撞了上去。
“砰!”
機槍被撞翻,幾個戰士和鬼子機槍手滾作一團,在泥水里用拳頭、用牙齒、用槍托,進行最原始的搏殺。
丁偉的新一團則從西側切入。
三五人一組,專門找鬼子扎堆的地方下手。
丁偉在山坡上沒有急著沖,他點上一根煙,看著山下的人潮,對身邊的警衛員說︰
“看見沒,這叫痛打落水狗。”
“傳我命令,讓炮排把那幾節還算完整的車廂給老子照顧一下,別讓里頭的鐵王八有機會喘氣。”
命令傳下,幾發迫擊炮彈呼嘯著砸在幾節悶罐車廂上,爆炸的氣浪把車廂頂棚都掀飛了,里面的鬼子兵被炸得血肉橫飛。
整個戰場,徹底成了一面倒的屠殺。
日軍的建制已經完全被打亂,通訊也早就斷了,各部隊之間成了瞎子和聾子。
軍官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長官。
他們就在八路軍的沖鋒人潮中被不斷分割、包圍、然後吞噬。
有的鬼子試圖舉手投降,可殺紅了眼的戰士們根本不理會,刺刀依舊毫不猶豫地送進他們的胸膛。
戰場上,最顯眼的,還是段鵬和他帶領的特戰隊。
這幾十號人,人手一把繳獲來的大刀,在人群中橫沖直撞。
他們的目標極其明確,就是那些試圖集結部隊、揮舞著指揮刀的日軍軍官,以及那些威脅最大的機槍手。
一個日軍少尉剛剛把十幾個潰兵聚集起來,正揮舞著王八盒子大喊著什麼。
一道黑影閃過。
段鵬的身影如同鬼魅,從側面切入,手中那把沉重的大刀劃出一道雪亮的弧線。
“唰!”
那個少尉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顆頭顱帶著驚愕的表情飛了起來,血柱從脖腔里噴出兩尺多高。
周圍的鬼子兵看到這一幕,最後一點反抗的勇氣也煙消雲散,哭喊著四散奔逃。
可他們跑不了多遠,就會被另一名特戰隊員追上,一刀了賬。
段鵬一腳踢開那具無頭尸體,看都沒看,目光又鎖定了不遠處一個正在瘋狂掃射的機槍陣地。
他對著身後的隊員打了個手勢。
幾名特有隊員立刻散開,從不同的方向悄悄摸了過去。
段鵬自己則撿起地上一支三八大蓋,沒有開槍,而是猛地沖了出去。
機槍手發現了他,調轉槍口。
“噠噠噠……”
子彈打在段鵬身前的泥地里,濺起一串串泥點。
段鵬一個翻滾,躲開掃射,身體在地上滑行了數米,瞬間就到了機槍陣地跟前。
那名機槍手還沒來得及再次調整槍口,段鵬已經躍起,手中的步槍狠狠地掄了下去。
“ 嚓!”
槍托結結實實地砸在機槍手的頭盔上,頭盔應聲凹陷下去,那鬼子哼都沒哼一聲,就軟倒在地。
副射手驚恐地拔出刺刀,還沒等他刺出,另一名特戰隊員已經從後面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匕首干淨利落地抹開了他的喉嚨。
“清理干淨,下一個!”
段鵬的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特戰隊就在戰場上游走,收割著一個個重要的目標。
戰斗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
當槍聲漸漸稀疏,只剩下零星的慘叫和呻吟時,整條鐵路線已經徹底被染紅了。
到處都是尸體,八路軍的,更多的是鬼子的。
翻倒的火車還在冒著黑煙,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硝煙味和雨水的土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異氣味。
李雲龍一腳踩在一個鬼子大尉的尸體上,把刺刀上的血在鬼子軍裝上擦了擦,然後點了根煙,痛快地罵了一句︰
“他娘的,過癮!”
孔捷和丁偉也走了過來,兩人身上也都沾滿了血污。
“老李,你這仗打得,真他娘的解氣。”
孔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咧嘴笑著,
“就是可惜了這兩車皮的物資,全讓炮彈給炸爛了。”
“爛了怕什麼?”丁偉瞥了一眼滿地的狼藉,
“人沒了,物資留著有什麼用?我看這一仗,最起碼能讓正太線癱瘓半個月,值!”
“半個月?”李雲龍把煙頭一扔,用腳碾滅,
“老子看,沒幾個月,他小鬼子別想再從這條線上運走一粒糧食!”
趙剛也走了過來,他沒參與沖鋒,但負責指揮部隊打掃戰場,統計戰果。
“戰果初步統計出來了,殲敵一千七百余人,俘虜三百多,我們自己傷亡不到一百。”
趙剛的聲音有些激動。
以如此微小的代價,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這在八路軍的戰史上,都是極其罕見的。
李雲龍哈哈大笑,拍著趙剛的肩膀︰
“政委,看見沒?這才是打仗!他娘的,把鬼子打得哭爹喊娘,這比什麼都痛快!”
“命令部隊,抓緊時間打掃戰場!所有能用的槍支彈藥,吃的穿的,都給老子搬回去!
動作快點,天亮之前必須撤干淨!”李雲龍大手一揮,下達了命令。
戰士們開始在尸橫遍野的戰場上忙碌起來。
一名獨立團的老兵,正費力地想從一具日軍軍官的尸體上,把那雙還算完好的皮靴扒下來。
那軍官的軍餃不低,肩上扛著少佐的牌子,胸口被刺刀捅了個對穿,臉上還保持著死前的驚恐。
老兵一邊罵罵咧咧地使勁,一邊伸手去解軍官的風紀扣,想看看內兜里有沒有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當他把手伸進那血糊糊的內袋時,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他掏出來一看,是一個牛皮制的文件袋,已經被血浸透了,變得又濕又軟。
老兵嫌棄地在尸體上擦了擦手,試圖打開文件袋。
袋子已經破損,里面的文件紙張粘連在一起,被血污弄得字跡模糊。
他湊到一盞還亮著的馬燈下,費力地辨認著。
大部分字都看不清了,可借著昏暗的燈光,幾個用紅色鉛筆圈出來的關鍵詞,卻異常清晰地扎進了他的眼楮。
“晉西北根據地……”
“鐵壁合圍……”
“肅正作戰……”
“四月十二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