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田貞固大佐用力捏著馬鞍,
“長官!”
一名偵察兵騎著馬從前方飛奔回來,戰馬的鼻孔噴著白氣,騎士的臉上滿是慌亂。
他甚至來不及勒停戰馬,就從馬背上滾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跑到飯田貞固的馬前。
“報告長官!前方!前方發現大批皇軍部隊!”
偵察兵的聲音因為急促而變調,
“從平安縣城方向過來的,丟盔棄甲,正在……正在潰敗!”
飯田貞固一把奪過副官手里的望遠鏡,舉到眼前。
鏡片里的景象讓他瞳孔一縮。
泥濘的道路上,上千個穿著皇軍軍服的身影正朝著他的方向涌來。
他們跑得踉踉蹌蹌,很多人連槍都丟了,有些人身上掛著布條,被泥水和一種暗紅色的液體浸透。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完全就是一群被打斷了脊梁骨的喪家之犬。
“穩住!全軍就地構築防線!”飯田貞固壓下心頭的驚駭,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他需要時間判斷情況。
潰兵越來越近,跑在最前面的兩個人影格外清晰。
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軍官,一邊跑一邊揮舞著手臂,嘴里用日語破口大罵。
“八嘎呀路!土八路有怪物!他們不是人!會飛!他們的槍會自己拐彎!”
孔捷把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聲音嘶啞,表情扭曲。
他旁邊另一個稍顯斯文的軍官,一把抱住潰兵隊伍里一個跑得最快的日本軍官的大腿,整個人都掛了上去。
“完了!全完了!”丁偉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驚天動地,
“平安城守備隊玉碎了!洪水!從天上降下來的洪水!還有自己會開火的機關槍!我們打不過啊!”
飯田聯隊的軍官們听著前方傳來的、混雜在哭喊聲中的只言片語,一個個面面相覷。
“長官,這不對勁。”
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少佐快步走到飯田貞固身邊,壓低聲音說道,
“八路軍的戰術我們很清楚,他們從沒用過這種手段。這很可能是他們的詭計,想引誘我們進入埋伏圈。”
少佐的話音未落,旁邊一名身材高大的大尉立刻反駁。
“中島君!你的膽子比兔子還小嗎?”
大尉面色漲紅,指著前方狼狽不堪的“友軍”叫道,
“你沒看到嗎?那是我們的同胞!他們正在被八路追殺!我們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在面前嗎?”
“可是,這太反常了!”中島少佐堅持道。
“沒有什麼反常的!平安城方向的爆炸你沒听到嗎?
一定是八路使用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新式武器!”
大尉轉向飯田貞固,重重頓首,
“長官!請下令吧!救援友軍,將追擊的八路軍就地殲滅!這是我們建立功勛的最好機會!”
飯田貞固的內心劇烈地搖擺著。
理智告訴他,中島少佐的擔憂有道理。
就在這時。
“轟!轟!”
“噠噠噠噠……”
遠方的地平線上,傳來了沉悶的炮聲和密集的機槍聲。
一支八路軍的部隊出現在潰兵的身後,黑壓壓的一片。
他們正用繳獲的日式火炮和機槍,遠遠地朝著孔捷和丁偉的“潰兵”方向射擊。
炮彈落在潰兵隊伍的後面,炸起沖天的泥柱。
機槍子彈在潰兵頭頂呼嘯而過,聲勢駭人。
李雲龍的獨立團,作為“追擊部隊”,正式登場了。
“八路!是八路的追兵!”
“救命啊!我們快頂不住了!”
孔捷和丁偉的部隊里,哭喊聲變得更加淒厲。
看到“友軍”正在被八路軍的火力“屠殺”,飯田聯隊里主戰派的軍官們徹底激動起來。
“長官!不能再等了!”
“中島!你這個懦夫!你難道要看著他們全被殺死嗎?這是帝國軍人的恥辱!”
中島少佐被罵得臉色發白,卻無法反駁。
因為眼前的景象太真實了,真實到讓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孔捷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時機差不多了。
他對著身後的一個戰士使了個眼色。
那個戰士會意,猛地向前跑了幾步,恰好跑進飯田貞固的望遠鏡視野中心。
“轟!”
戰士腳邊的一處地面突然炸開,一團黑色的泥土混合著草根沖天而起。
那是李雲龍的炮兵打出的一發迫擊炮彈,當然,落點是早就計算好的,旁邊也提前埋設了賈栩準備的小炸藥包,用以增強視覺效果。
那個戰士應聲而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不動了。
孔捷撲了過去,抱著那個“尸體”,朝著飯田貞固的方向,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吶喊。
“飯田君!如果你還是一名帝國軍人,就救救我們!”
“為玉碎在平安城的守備隊報仇啊!”
飯田貞固猛地拔出腰間的指揮刀,刀鋒指向前方,指向李雲龍的“追兵”部隊。
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用盡全身力氣嘶吼。
“全軍突擊!”
“迎救友軍!殲滅支那追兵!”
“為了天皇陛下!板載!”
“板載!”
整個日軍聯隊瞬間從防御隊形轉為沖鋒隊形。
數千名日軍士兵嗷嗷叫著,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越過防線,朝著李雲龍的部隊猛沖過去。
孔捷和丁偉看著沖鋒的日軍,嘴角藏起一絲笑意。
他們帶著自己的“潰兵”,恰到好處地從沖鋒的日軍聯隊側翼“逃”了過去。
兩支穿著同樣軍服的部隊擦肩而過。
一支哭爹喊娘,向後逃竄。
一支狀若瘋魔,向前猛沖。
飯田貞固沖在隊伍的前面,他甚至還對著從身邊跑過的孔捷,大喊了一聲︰
“堅持住!援軍來了!”
孔捷頭也沒回,只是用更淒慘的哭聲回應了他。
看著飯田聯隊一頭扎進了那片看似平坦,實則早已被賈栩布下天羅地網的丘陵地帶,
丁偉抹了一把臉上的豬血和雨水,低聲對孔捷說。
“老孔,你說賈參謀給這幫鬼子,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孔捷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知道。”
“但我估摸著,這頓飯,夠他們吃一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