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龍放下喇叭,回頭沖趙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政委,你別管他去哪兒了!他那號人,腦子里裝的跟咱們不一樣。
他要是真想打縣城,早就帶著咱們去啃了,哪還用得著在這兒演猴戲?”
李雲龍拍了拍趙剛的肩膀,眼神里帶著一種篤定︰
“等著吧,這小子,準有更狠的招數。他要是不出聲,那肯定是在憋個大招。
老子等著看他怎麼把那城給捅個窟窿!”
……
平安縣城上游,十里開外。
一道巨大的黑影橫亙在山谷之間,那是青龍口水庫的大壩。
賈栩站在水庫下方的一塊高地上,魏和尚舉著一盞蒙著黑布的馬燈,昏黃的光線只能照亮他腳下的一小片區域。
一個精銳工兵排的戰士們,正安靜地在賈栩身後待命,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著沉重的行囊,里面是形狀規整、用油布包裹的塊狀物。
“參謀長,都到齊了。”工兵排長走到賈栩身邊,壓低聲音報告。
賈栩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話,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紙。
他展開羊皮紙,上面是用炭筆精心繪制的圖形,線條復雜而精準,標注著各種數字和符號。
這是青龍口水庫大壩的結構圖,比日軍工程師手里的原版圖紙還要詳細百倍。
“魏和尚,你帶五個人,守住東西兩側的山路,任何動靜,格殺勿論。”
賈栩的聲音在風中顯得很清晰。
“是!”魏和尚提著一把開了刃的鬼子軍刀,帶著人消失在黑暗里。
賈栩轉過身,面對著工兵排長。
“劉排長,你是老工兵了,炸過橋,毀過炮樓。今天,我讓你炸個大家伙。”
劉排長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著眼前如同山巒般的大壩,手心出了些汗。
“參謀長,您下命令吧!保證完成任務!”
“好。”賈栩將手里的圖紙遞給他,“看這個。”
這是他用毒士點數兌換的【水文地質圖】,
劉排長湊到馬燈前,借著光看清了圖紙上的內容。
他只看了一眼,瞳孔就收縮了一下。
他看懂了,但又好像沒看懂。
圖紙上用紅圈標記了七個點,這七個點分布在大壩的不同位置,有的在壩體底部,有的在側面的泄洪口基座,甚至還有一個點在遠離主壩體的一處山岩連接處。
“參謀長,這……”劉排長有些疑惑,
“這幾個點,都不是大壩最薄弱的地方。
按照咱們以前的經驗,要炸這種大家伙,得把炸藥都堆在壩體正中間,力往一處使啊。”
“那是炸山,不是炸壩。”賈栩收回圖紙。
他走到大壩前,用手觸摸著冰冷的混凝土壩體。
“這座大壩,看著是個整體,其實是由無數個受力點支撐起來的。
你說的壩體中間,確實能炸開一個大口子,但水流只會沖刷,毀不掉根基。”
他抬起手,指向黑暗中的一個位置。
“那里,是三號承重基座和壩體的連接點,外面看著最厚,里面卻是應力最集中的地方。只要炸掉它,整個大壩的結構就會失衡。”
他又指向另一處。
“還有那里,泄洪口的導流槽下方,埋著主泄壓管道。炸了它,高壓水流會從內部把壩體撕開。”
賈栩的聲音很平穩,
“參謀長,我……我明白了。”劉排長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你還不明白。”賈栩轉過身,“這次行動,用不著鑽孔,也用不著深埋。把東西拿出來。”
工兵們聞言,紛紛放下背囊,小心翼翼地打開油布。
里面露出的,不是他們熟悉的黃色炸藥包,而是一塊塊通體漆黑、表面光滑的方形金屬盒子。
每個盒子側面,都有兩個小小的銅制接線柱。
“這是……”劉排長拿起一塊,發現分量極沉,遠超同體積的炸藥。
“兵工廠的新玩意兒,定向爆破用的。”賈栩的解釋很簡單,
“把它們按照我圖紙上標注的角度,緊緊貼在標記點上就行。記住,角度不能錯,一度都不能錯。”
“是!”
工兵們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分成七個小組,在劉排長的帶領下,借著微弱的光線,攀上濕滑的壩體,尋找著那些匪夷所思的爆破點。
整個山谷里,只剩下風聲,和戰士們粗重的呼吸聲。
賈栩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抬頭看了看天,一滴冰冷的雨水砸在他的臉上。
雨,要來了。
半個小時後,所有小組都回報,爆破物已經安放完畢。
細長的電線從七個點匯集到賈栩的腳下,連接在一個小巧的木盒子上。
木盒子上,只有一個紅色的按鈕。
“參謀長,都好了。”劉排長跑到賈栩面前,雨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軍裝。
賈栩嗯了一聲,他蹲下身,親自檢查了一遍線路連接。
確認無誤後,他站起身,看向平安縣城的方向。
城里此刻應該很熱鬧。
李雲龍的炮聲,孔捷和丁偉的兵馬,應該已經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那座孤城之下。
沒有人會想到,真正的殺招,藏在這深山里,藏在這即將決堤的怒水之後。
豆大的雨點開始密集地砸落下來,很快就連成了線。
山谷里的水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
魏和尚帶著人從兩側山路返回,渾身都濕透了。
“參謀長,都安排好了。路上干淨得很。”
賈栩點了點頭。
他看著眼前這座蓄滿了億萬噸洪水的水庫,它就像一頭被囚禁在籠中的巨獸,而自己手里,就握著打開籠門的鑰匙。
雨越下越大,瓢潑一般。
山洪順著山谷奔涌而下,匯入水庫,水面激起一層層白浪,拍打著壩體,發出沉悶的聲響。
劉排長和工兵們都緊張地看著賈栩,他們的手都攥成了拳頭。
魏和尚走到賈栩身邊,看著他手里的起爆器,喉結動了動。
“參謀長,啥時候動手?”
賈栩沒有立刻回答。
他感受著腳下大地的輕微震動,那是水庫的水位在暴雨中急速上漲,帶給大壩的巨大壓力。
他緩緩抬起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再等等。”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嘩嘩的雨聲中。
“等水再漲高一點,等城里的鬼子,睡得再熟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