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一木的靜默對抗,徹底失敗了。
當山谷中只剩下自己人的心跳和呼吸,那些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詭異聲響,反而變得更加清晰。
一名走在隊伍最前方的尖兵,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他半蹲著身子,手中的沖鋒槍隨著視線緩緩移動。
腳下,他每一步都踩得異常小心。
突然,他的軍靴尖踢到了什麼東西,一根極細的絲線。
他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地雷。
可預想中的爆炸沒有發生。
他只感覺腳踝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從上方傳來,將他整個人倒著拽離了地面。
他喉嚨里的驚叫剛要沖出,一塊破布就狠狠塞進了他的嘴里。
他被倒吊在一棵大樹的粗壯枝干上,眼前天旋地轉。
緊接著,大腿根部傳來一陣尖銳的劇痛。
一根削尖了的竹簽,從下方一個巧妙的角度,深深刺入了他的肌肉。
一股惡臭順著傷口涌入鼻腔。
他劇烈地掙扎,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在濃霧中無聲地抽搐。
跟在他身後的同伴只听到一聲沉悶的異響,和一陣樹葉的晃動聲。
“田中?”
他壓低聲音呼喚。
濃霧吞噬了他的聲音,沒有任何回應。
他緊張地舉起槍,向前挪動了兩步,卻什麼也看不見。
仿佛他的同伴,被這片濃霧給融化了。
另一處,一名通訊兵正焦急地尋找著高地,試圖架設天線聯系總部。
他手扶在一塊半人高的岩石上,想借力爬上去。
他的手掌剛剛壓實,石縫里一根不起眼的絆索被觸動了。
“轟!”
一聲沉悶的爆炸在岩石後方響起。
爆炸的氣浪將那名通訊兵掀翻在地,幾塊碎石打在他的鋼盔上,發出叮叮當的聲響。
他再也沒能爬起來。
這些陷阱的動靜都不大。
但在死寂的霧谷里,每一次聲響都狠狠敲在幸存的特工隊員心上。
他們引以為傲的戰斗素養,在這樣未知的攻擊方式面前,開始瓦解。
隊伍的陣型,徹底亂了。
山谷一側的峭壁上,張大彪趴在一處天然的凹陷里。
他沒有使用望遠鏡。
在這種濃霧里,望遠鏡就是個廢物。
他靠的是耳朵,和野獸般的直覺。
霧氣中,一個比周圍環境更深一些的黑影晃動了一下。
那個黑影正在揮舞手臂,似乎在下達命令。
張大彪沒有急。
他將三八大蓋的準星,套在了那個模糊的輪廓上,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
他在等。
當那個黑影側過身,露出了一個短暫而清晰的側面輪廓時,張大彪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在山谷中炸響,顯得格外突兀。
那個黑影猛地一頓,隨即軟軟地倒了下去。
張大彪沒有去看戰果。
他甚至沒有拉動槍栓,而是立刻手腳並用,沿著預先規劃好的路線,迅速轉移到幾十米外的下一個射擊點。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山本一木的神經猛地抽動了一下。
槍聲!
終于有槍聲了!
他立刻循著槍聲的方向舉起槍,可那邊除了翻滾的濃霧,什麼都沒有。
“砰!”
又一聲槍響。
這一次,是從山谷的另一側傳來的。
一名正在警戒的機槍手,頭盔上爆出一團血霧,仰天倒下。
“八嘎!”
一名鬼子軍曹怒吼一聲,端起沖鋒槍,朝著槍響的方向就掃了一梭子。
子彈“噠噠噠”地打在岩壁上,濺起一串火星。
除了回聲,什麼都沒有。
這一下,徹底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懼。
“砰!”
“砰!”
冷槍聲開始毫無規律地從四面八方響起。
有時在左,有時在右。
有時在頭頂,有時又像是在腳下。
開槍的人就打了就跑,絕不在一個地方停留。
特工隊員們徹底亂了。
他們感覺自己被無數個看不見的槍手包圍了。
他們開始胡亂地朝著可疑的方向開火,試圖用火力壓制那些幽靈。
子彈在山谷里亂飛,打得碎石草木橫飛。
但他們打中的,只有空氣和石頭。
山本一木看著自己手下這些帝國最精銳的士兵,在霧里亂竄亂叫,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協同作戰,已經成了笑話。
滲透突襲,更是天方夜譚。
他們甚至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摸到,就已經傷亡慘重。
再待下去,就是全軍覆沒。
山本一木從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個特制的哨子,放進嘴里。
“啾——”
一聲尖銳高亢,遠超常人听力範圍的哨音響起。
這是他們特工隊專用的撤退信號。
幸存的隊員們听到哨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紛紛停止射擊,跌跌撞撞地朝著山本一木的方向靠攏。
“撤退!原路返回!”
山本一木的聲音沙啞,他一把拽住身邊的副官小野,帶頭向來時的路沖去。
然而,來時的路,此刻也變成了黃泉路。
一名隊員在奔跑中,腳下一空,整個人掉進了一個被浮土和落葉覆蓋的坑里。
“啊!”
一聲短促的慘叫。
坑底,十幾根削尖了的木刺穿透了他的身體。
跟在他身後的兩人想去拉他,卻踩中了坑邊的另一處絆索。
兩顆手榴彈被同時引爆。
“轟!轟!”
血肉和泥土混在一起,沖天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