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服下闢谷丹，只覺一股暖流自丹田化開，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原本消耗的體力頓時恢復了大半，精神也為之一振。
他目光投向那水聲潺潺的暗河，對殷如夢道︰“我想去這暗河中探一探，或許另有出路。”
殷如夢靠坐在岩壁旁，聞言搖頭說道︰“別白費力氣了。我水性極佳，方才……可不單單是在洗澡。”
她頓了頓，解釋道，“我順流而下潛了十幾丈，河道愈發狹窄，最終徹底被坍塌的巨石堵死，縫隙連游魚都難穿過。我又逆流而上，源頭處卻是從一處岩壁中滲出的地下水，根本無路可走。這條暗河，是條絕路，沒有出口。”
楊過微微一怔，隨即恍然︰“怪不得你先前在水中待了那麼久，原來是去探路了。”
殷如夢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語“你才知道？這鬼地方，我比你更想出去。”
兩人將山洞各個石室乃至周邊岔道都細細搜尋了一遍，指節叩遍每一寸听起來可能空響的岩壁，目光掃過每一處可疑的陰影石縫，最終相對搖頭。
那個放滿不倒翁的石坑，是這里唯一一個像出口機關的地方。
“看來，唯有再會一會那些鐵疙瘩了。”楊過沉聲道。
殷如夢點了點頭，眼下，這確是唯一的線索。
二人再度踏入那詭異的石坑。
他們又嘗試了數次。
每一次，楊過都催動雄渾內力，悍然將數個沉重的不倒翁強行推向壁上的孔洞，殷如夢亦施展身法，從旁協助
然而那八個不倒翁彼此間的聯動精妙無比，氣機牽引之下，宛如一體，真正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無論他們如何搶攻，速度終究慢了許多，無法將八個鐵疙瘩同時精準送入卡槽之內。
“轟！”
“轟！”
“轟！”
接連的失敗，伴隨著不倒翁一次次被巨力彈出，在坑底瘋狂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終于，在不知第幾次被震退後，殷如夢踉蹌幾步，靠在一塊岩石上，面色蒼白，喘息不止，連站立都顯得困難。
她搖頭道，“我不行了……小蛇兒，我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終于，在一次險些被彈回的不倒翁撞到後，她踉蹌退到坑邊，扶著冰冷的石壁，搖頭道︰“不行了……小蛇兒，我……我撐不住了。”
她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連站著都覺得勉強。
楊過見她確實已達極限，便道︰“你先回外面石室休息，我再想想辦法。”
殷如夢沒有逞強，深深看了他一眼，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圓坑內，只剩下楊過一人。他沒有絲毫停歇，如同不知疲倦的磐石，繼續與那八個沉默的鋼鐵巨人搏斗。
掌風呼嘯，悶響連連，他的身影在巨大的不倒翁間穿梭騰挪，一次次將它們推向孔洞，又一次次被機關彈出。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在又一次失敗的間隙，他目光掃過石壁上那些先前未曾細看的古老刻痕。
心中一動，他走近細觀。
那些文字圖形艱深晦澀，所述運氣法門更是匪夷所思，許多地方與他所知武學道理大相徑庭，幾近悖逆。
然而，楊過天賦異稟，于武學一道常有驚人之見，他凝神參悟，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興奮。
“果然沒錯，這……這就是明教的至高心法——乾坤大挪移？”他心中巨震。
此心法據說能激發人體潛力，挪移敵勁，妙用無窮。
他立刻沉下心神，依照壁上法門嘗試運轉內力。
初時經脈滯澀，異常痛苦，但他咬牙堅持，漸漸摸到了一些門道，只覺得體內潛藏的一股股微弱真氣被逐漸調動起來。
雖遠未純熟，卻已感覺對自身力量的掌控，以及對那磁力牽扯的感受，都似乎有了一絲不同。
他更加廢寢忘食地沉浸在修煉與嘗試破局之中。
時間悄然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已是一日，或許數日。
寂靜的地下世界里，只有暗河的流淌聲和不倒翁撞擊的轟鳴偶爾響起。
救援，杳無音信。
這兩日間，楊過不是沒有動過尋找食物的念頭。
然而這地下深處竟是連一只老鼠、一只蟲蟻都無，仿佛生命在此絕跡。
除了冰冷的石頭和流淌的暗河，再無其他。
殷如夢在外間石室休息，饑餓與無力感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
她蜷縮在石床里，原本明亮狡黠的眼眸此刻顯得有些黯淡和……恐懼。
當楊過終于因體力與心神消耗過度，暫時退出圓坑回來調息時，看到的就是她這副脆弱模樣。
“還是不行嗎？”殷如夢的聲音有些沙啞。
楊過搖了搖頭，眉頭緊鎖︰“這機關太過巧妙，我力量不足，難以同時推動八個。”
他注意到殷如夢異常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手，心中猛地一沉︰“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難道沒吃闢谷丹？”
殷如夢抬起眼，目光與他相接，唇角勉強牽起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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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薄得像初冬的霜，帶著說不出的淒清與認命︰“誰會在身上帶那麼多呢。我……只有那一顆。”
楊過如遭雷擊，渾身一震，霎時間全明白了。
為何自己不覺饑餓，她卻虛弱至此。
在那絕境之中，她竟將唯一的生機，讓給了自己！
“你……怎麼那麼傻！”
殷如夢不答，只深深凝望著他，輕聲道︰“小蛇兒，我很自私。若天命注定你我必要葬身于此……我寧願死在你前頭。”
她微微喘息，才續道︰“我實在怕……怕最後只剩我一人。”
“別說傻話！”楊過斷然喝道，“我們誰都不會死！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辦法！”
“但願……如此。”她輕聲應和，隨即陷入一陣沉默。
半晌，她才抬起眼，聲音低如夢囈，卻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楊過心上︰“可我怕……沒有下次了。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
“趁我現在……還有些力氣……”她來到楊過面前，仰起臉，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下頜，“要我……好嗎？”
“法王，你...”
“叫我如夢...小蛇兒，我不想臨死還是個姑娘...”
空氣中彌漫著絕望的氣息，卻又因這生命盡頭迸發出的熾熱情感而變得滾燙。
楊過看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蒼白卻依舊絕美的臉龐，看著她眼中那毫不掩飾的祈求與愛戀.
從最初的針鋒相對，到絕境中的相互扶持，再到此刻她毫無保留的坦露心跡……
殷如夢嚶嚀一聲，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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