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老乞丐一邊打一邊氣呼呼地罵道︰“老毒物！你偷吃我的烤魚，還敢跟我動手？快快賠我的魚來！”
歐陽鋒卻一邊閃轉騰挪，一邊嘿嘿怪笑，甚至還抬起油乎乎的手擦了擦嘴︰“你的魚？你叫它一聲，看它答不答應你？它既然不答應，那就是無主之物，你吃得，我吃不得？”
他說話邏輯古怪，卻自有一番歪理。
那老乞丐更氣了，雙掌一錯，掌風陡然凌厲數分，如驚濤駭浪般拍向歐陽鋒︰“放屁！歪理邪說！看掌！”
只見他左掌虛按，右掌挾著一股沉猛無比的勁力直劈而出，掌緣破空，竟發出嗚嗚聲響，顯見內力已臻化境。
這一掌看似簡單，實則蘊含無窮變化與後勁，已將歐陽鋒上身諸大要害盡數籠罩其中。
歐陽鋒雖神智不清，但對敵經驗猶在，怪叫一聲，並不硬接，身形如鬼魅般向後滑開丈許，巧妙地避開了掌力最盛之處，同時右腿如鞭掃出，踢向洪七公下盤，逼其回防。
洪七公“嘿”了一聲，並不退讓，那劈出的右掌順勢向下一切，如刀斫斧劈，迎向歐陽鋒掃來的腿鞭，左掌卻無聲無息地自肋下穿出，直印歐陽鋒胸腹空門。
歐陽鋒腿勢不收，單足點地，另一腿竟如靈蛇般憑空抬起，腳尖疾點洪七公左腕脈門，逼其撤掌。
兩人以快打快，瞬息間又交換了十余招。掌風腿影交織在一起，勁氣四溢，刮得地面塵土飛揚，周遭樹木嘩嘩作響。
一個掌法精妙，剛柔並濟，似大江奔流，滔滔不絕；一個腿功霸道，詭奇狠辣，如毒龍出洞，防不勝防。
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誰也奈何不了誰。
又斗得片刻，歐陽鋒卻忽然虛晃一腿，借力向後飄出兩丈遠，穩穩落地，擺著大手嚷道︰“不打了不打了！沒意思！我答應過我兒子的，不和乞丐動手——”
說著他竟理直氣壯地拍了拍衣襟，得意道︰“所以我只動腳！不然，就憑你這老乞丐，我早就把你屁股打開花了！”
楊過听到“兒子”二字，心中猛地一熱，又是感動又是酸楚——義父雖神智昏亂，卻始終將對自己的承諾牢牢記在心里。
再听他這番“只動腳不動手”的歪理，又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只覺這老人行事雖然荒誕，卻自有一片赤誠天真。
那老乞丐聞言，更是吹胡子瞪眼︰“誰要你讓！偷魚賊還有理了？今天不賠我魚，我跟你沒完！”說著又要上前。
楊過心念電轉︰與義父纏斗的這老丐，掌力剛猛無儔，招數精妙絕倫，一身修為實是世間罕見。雖衣衫襤褸，舉手投足間卻盡顯宗師氣度。當世能有如此武功，又甘為一只烤魚與西毒這等人物糾纏不休的——
除了九指神丐洪七公，更有何人！
他心中猛地一凜︰“不好！”
這兩人皆是當世絕頂高手，若真如原著中所記載以死相搏，後果不堪設想！
更何況，他們一位是他義父，一位是郭伯伯的師父、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前輩！
楊過眼見二老相斗正酣，洪七公顯然余怒未消，自己貿然出去勸解，只怕適得其反。
他心念電轉，忽然有了主意，身形悄然後退，迅速潛入林中。
不多時，他便提著三只肥碩的野雞返回，在不遠處另尋了一處隱蔽角落，生起一小堆火，熟練地將野雞打理干淨，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他一邊小心翻轉，一邊留意著那邊的動靜，所幸歐陽鋒與洪七公依舊在原地糾纏，並未遠離。
烤雞半熟之時，誘人的肉香已隨著微風裊裊飄散開來。正在比拼內勁、互不相讓的兩位老者鼻翼幾乎同時抽動了一下。
洪七公肚子率先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攻勢不由得緩了半分，喉頭明顯滾動了一下。
歐陽鋒雖瘋癲，但對美食的本能反應卻絲毫不差，抽空狠狠吸了兩下鼻子，叫道︰“咦？好香！”
又過片刻，烤雞已是外皮金黃，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響，香氣愈發濃郁勾人。
洪七公猛地撤掌後退，跳出戰圈，連連擺手道︰“等等等等！老毒物，先停手！這味道……不對，有古怪！”
歐陽鋒也收了腿勢，歪著頭使勁嗅著︰“香！真香！是從那邊傳來的！”
兩人也顧不上再打，竟不約而同地循著香味尋去，很快便發現了火堆上那三只烤得恰到好處、香氣四溢的野雞。周圍卻空無一人。
歐陽鋒繞著烤雞走了兩圈，瘋瘋癲癲地撓著頭︰“奇怪，奇怪！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怪，這地里還能憑空長出烤熟的野雞來？”
洪七公早已饞涎欲滴，他雖為俠義正道，強忍著不去動那無人看管的烤雞，卻苦于沒個台階下。一听歐陽鋒開口，立刻順桿往上爬，一邊咽著口水一邊板起臉鄭重附和︰
“不錯不錯！老叫花我走南闖北幾十年，什麼奇事沒見過？可這地里長出烤雞——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他搓了搓手，眼楮直勾勾盯著烤雞，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老毒物，你說這……天地造化之機、泥土生香之妙，若不親口嘗一嘗，豈不辜負了這一番‘地靈雞杰’？依我看，咱們不如暫且歇手，先——好好研究研究？”
洪七公說著說著，眼楮都快粘在烤雞上了。
歐陽鋒可不管那許多，听洪七公說得似模似樣，頓覺有理，伸手便扯下一只肥嫩雞腿，也顧不得燙，徑直塞入口中大嚼起來，燙得嘶嘶吸氣仍舍不得吐，含糊地咕噥著︰“唔…妙極！香得很！”
洪七公在一旁看得兩眼發直，饞蟲早已爬到了舌尖，忍不住搓手頓足、連聲催問︰“怎麼樣？到底是咸是淡？焦脆還是鮮嫩？老毒物你倒是品出個門道沒有啊！”
歐陽鋒正吃得忘乎所以，哪耐煩理他，索性轉過身去，以背相對，啃得更急了。
洪七公急得繞著他連轉三圈，幾乎要伸手去扯他袖子。歐陽鋒被問得火起，驀地回頭，舉著油光光的雞骨頭朝另兩只烤雞一指，含混嚷道︰“吵甚麼！那不還有兩只嗎？你自己不會拿？”
洪七公搓著手湊近兩步，眼巴巴地望著烤雞，臉上掙扎半晌，竟扭捏起來︰“這…這豈非成了不問自取？我老叫花一生磊落，偷雞摸狗之事可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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