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練,靜靜鋪展在桃花島的練武場上。
楊過手中短劍翻飛,在木人樁前留下道道殘影,劍勢比往日更加圓融流暢。
昨夜郭伯伯以雄渾的九陰真氣助他療傷時,兩股真氣在經脈中激蕩交融,竟意外沖開了他足少陽經的幾處要穴。
夜風拂過,卷起幾片桃花瓣,在他衣袂間纏綿不去。他手腕輕轉,劍鋒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竟比往日快了三成不止。
此刻內力運轉再無滯澀,劍招收發間,隱隱有風雷之聲自丹田升起。
楊過忽然變招,劍尖輕挑,三片花瓣竟被劍氣串作一線。
他望著微微震顫的劍鋒,想起昨夜郭靖收功時額角滲出的汗珠。
那九陰真經"春風度穴"最耗心神,可郭伯伯硬是又多運功半個時辰,直到確認他傷愈無礙才罷休。
他忽地收劍而立,仰頭望向天上的明月,此刻它已西沉,卻在海面上拖出一道粼粼的光路,恰似郭伯伯留在他經脈中的那道醇厚真氣,仍在滋養著他的奇經八脈。
"楊過!"一聲輕喚從老桃樹後傳來,帶著幾分藏不住的雀躍。
郭芙提著裙角轉出樹影,發梢還沾著夜露,在月光下瑩瑩閃爍。
她手里提著一盞小小的絹燈,暖黃的光暈映在臉上,襯得雙頰比白日里更添幾分生動。
她倚在桃花樹下,裙擺沾著幾片落英,歪頭打量著汗流浹背的楊過,嘴角噙著一絲俏皮的笑。
"喂,你又在練功?這麼拼命做什麼?難不成是想考個武狀元回來?"
楊過抹了把額前汗水,"我自打上了桃花島,每日揮劍五百式,出拳五百記,輕功五百步。"他頓了頓,劍尖輕巧地挑起一朵完整的桃花。
"這個數能管住我,不會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什麼?"郭芙好奇地湊近一步,發間金鈴隨著她的動作清脆作響,在月色下漾起細碎的光。
楊過突然收劍入鞘,月光在他眉骨投下淺淺的陰影。
他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橫豎..."故意拖長了音調,目光掃過她泛紅的耳尖,"不是想你。"
“誰,誰讓你想了!”
楊過見她羞惱,眼底笑意更深,卻怕真惹急了她,便故意岔開話頭︰"郭大小姐夜游,不怕郭伯伯責罰?"說著,指尖輕輕一挑,將劍鞘上的流甦穗子撥弄得晃了晃,像是逗弄一只炸毛的貓兒。
"誰像你似的,半夜三更還在這兒發狠。"郭芙將絹燈往身後一藏,繡鞋踢起幾片落花︰"我爹娘和柯公公在書房議事,誰管得著我?"
她忽然湊近半步,絹燈在兩人衣袂間輕輕搖晃,投下搖曳的光影。
"你猜我方才听見什麼了?"她眼中閃著狡黠的光,指尖無意識地卷著腰間絲帶。
見楊過挑眉,她突然踮起腳尖,桃香混著溫熱的吐息掠過他耳際︰"柯公公說了,明日要考校我們的武功根基,若是合格,便收我們作徒孫!"
話音未落,自己先被這親昵的舉動驚到,急忙後退時繡鞋絆到青石板縫,整個人向後仰去。
楊過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手腕,燈籠"啪"地掉在地上。
月光下只見她睫毛亂顫,方才還伶牙俐齒的唇瓣此刻緊緊抿著,被他握住的手腕脈搏急促得像受驚的雀兒。
楊過眸光一凝,右手抓住郭芙的手腕無意識地收緊。月光勾勒出他驟然繃緊的下頜線,喉結滾動了幾下才低聲道︰"當真?"
"騙你做甚?"晚飯後柯公公和爹娘在書房議事,我...我送芝麻糖茶點時恰好听見的。"郭芙雙頰飛紅,手腕輕輕一旋便從楊過掌中滑出。
她將紗燈擱在青石板上,燈影在石紋間游走如魚。
素手探入腰間錦囊時,腕上銀鐲叮咚作響,拈出的芝麻糖在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
"喏。"她指尖一挑,糖塊在空中劃出道弧線。
楊過伸手去接,卻見她突然縮回手,眼中閃著狡黠的光︰"先說好,若你明日被柯公公打得哭鼻子,可不許說是我走漏的消息。"
楊過一把搶過糖,含在口中,甜香混著桃花的清冽在唇齒間化開,"柯公公原話怎麼說的?"
郭芙突然板起臉,學著柯鎮惡沙啞的嗓音︰""明日辰時,叫那四個小猢猻到大廳見老夫!""話音未落,自己先破了功,忙用袖子掩著嘴笑,卻掩不住眼角漾開的笑意。
楊過目光微凝,只見她笑時杏眸彎如新月,頰邊梨渦淺淺,發間金鈴隨著輕顫叮咚作響,襯得肌膚勝雪,嬌艷不可方物。
他眸中映著月色,忽從袖中翻出一只竹骨紗翼的蜻蜓,指尖在尾梢輕輕一捻。
那蜻蜓竟"簌"地騰空而起,薄翼上綴著的螢粉在月下流轉如星河倒懸,繞著郭芙的雲鬢翩躚而舞。
"呀!"郭芙不由輕呼,仰首時月光灑滿玉頸。
那點點螢火在她眸中映出碎銀般的光暈,恍若將整個夏夜的流螢都裝了進去。
楊過手腕輕轉,竹蜻蜓便听話地繞著她發間金簪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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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崖邊撿的螢石,"他聲音里帶著掩不住的笑意,"磨到三更天才得這麼一小撮。"
蜻蜓忽然停駐在郭芙伸出的指尖上。她湊近看時,發現薄如蟬翼的竹翅上,竟用針尖刻著"贈芙"二字,筆劃細得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
晚風突然變得滾燙,吹得她耳尖發紅。
連楊過說"明日定要讓柯公公刮目相看"的豪言都听不真切了。
"多謝芙妹深夜傳信。"楊過說著拱手一禮,"若明日得償所願,再給你做個會轉的風車。"
"芙妹?"郭芙怔在原地,指尖還懸著那只發光的竹蜻蜓。
這兩個字像一滴蜜糖墜入心湖,激起圈圈漣漪。
她張了張嘴,往日伶牙俐齒此刻卻尋不到合適的詞句,只覺夜風突然變得粘稠,裹著桃香往肺里鑽。
往常楊過不是叫她"郭姑娘"就是帶著幾分調侃的"郭大小姐",何曾這般親昵?
"等等!"郭芙突然喊住他,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亮。
她低頭擺弄著竹籠,睫毛在臉上投下顫動的陰影,"你方才...叫我什麼?"
楊過站在月光與樹影的交界處,半邊臉浸在銀輝里︰"郭大小姐?"
"不是這個!"郭芙急得跺腳,指尖驀地收緊,竹蜻蜓的薄翅在她掌心輕輕震顫。
夜風卷著桃瓣掠過兩人之間,她忽然向前一步,繡鞋踩碎了滿地月光,"是另外一句"。
"郭女俠?"
"你——!"
海風突然大起來,吹得滿樹桃花簌簌作響,楊過的聲音混在花雨里飄過來︰"芙妹。"
"再、再叫一次。"郭芙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潮聲淹沒,卻讓楊過看清她眼中晃動的碎光,像是小時候在嘉興見過的冰湖,表面結著薄霜,底下卻涌動著春水。
楊過忽然俯身,一片桃花恰好落在他肩頭︰"芙妹。"
這次吐字極輕,氣息拂過她耳際時,驚飛了停在她鬢邊的螢火。
郭芙突然將竹蜻蜓按在他心口,轉身就跑。
絹燈遺落在青石板上,照見地上一串零亂的腳印,每一步都踏碎月影,像極了主人此刻七零八落的心跳
跑出幾步又急急剎住,回身喊道︰"喂!你——"
夜風卷起她未說完的話語,楊過站在桃樹下靜靜望著她,月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
"明日..."郭芙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你若遲了,柯公公的拐杖可不等人。"
楊過忽然笑了,那笑容讓滿樹桃花都黯然失色︰"我記著了。"
郭芙再不敢停留,轉身跑進深深淺淺的月影里。發間的金步搖不知何時松了,落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翅膀上還沾著夜露。
遠處傳來梆子聲,楊過彎腰拾起那支金步搖,指尖撫過精致的紋路。
月光穿過桃枝,在他掌心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捧著整個破碎又明亮的春夜。
郭芙一路小跑回到房間,臉頰因急促的腳步而微微泛紅。
剛推開門,就見黃蓉正坐在燈下翻閱書卷,聞聲抬頭。
"芙兒,話可帶到了?"黃蓉合上書冊,燭光在她眼中跳動。
郭芙腳步一頓,臉頰微熱︰"帶、帶到了"。
她走到母親身邊坐下︰"楊過說他明日一早就去拜見柯公公。"
她猶豫片刻,終于忍不住問道,"娘,為何非要柯公公收他為徒孫不可?你和爹爹武功蓋世,直接收他為徒不是更好?"
黃蓉微微一笑,伸手替女兒理了理跑亂的鬢發︰"你爹最重禮數。你可知道他雖然後來拜北丐洪七公學了降龍十八掌,又得周伯通傳授空明拳和雙手互搏之術,但在他心中,始終將江南七怪擺在師門首位。"
窗外一陣風吹過,燭火搖曳,牆上映出母女二人交疊的影子。
"當年江南七怪遠赴大漠,在茫茫草原上一找就是六年。"黃蓉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他們教你爹武功,更教他做人。沒有江南七怪,就沒有你今日的爹爹。"
郭芙托著腮幫,眼中映著跳動的燭光︰"所以爹爹才把柯公公接到桃花島?"
"正是。"黃蓉點頭,"江南七怪中其他六位先後離世,你爹爹將他接到身邊,晨昏定省,侍奉如父。"她頓了頓,"按照武林規矩,若要收徒,須得先問過師父。柯鎮惡是你爹的授業恩師,他若不首肯,你爹豈能私自收徒?"
一片桃花瓣被夜風送入窗內,輕輕落在案幾上。
郭芙伸手捏起花瓣,若有所思︰"所以我們要拜師,得先過了柯公公這一關?"
黃蓉含笑點頭︰"你爹這是要你們幾個小輩明白,武功高低尚在其次,尊師重道才是根本。"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時候不早了,去歇著吧。"
夜風漸起,吹散了郭芙離去時的腳步聲。
黃蓉獨坐燈下,指尖無意識地繞著茶盞邊緣打轉。
窗外那片被月光漂白的桃林在夜風中簌簌作響,恍惚間將她帶回兩天前那個暴雨夜。
那夜自己俯身關窗時,驟雨挾著冷風撲進來,單薄的夏衫瞬間貼在身上。
身後那道驟然灼熱的目光像烙鐵般燙在她脊背上,那孩子當時就站在三步之外,她甚至能听見他驟然屏住的呼吸。
茶盞里的菊花漸漸沉底,黃蓉低頭看著自己映在水面的倒影。
她至今記得清清楚楚,少年人眼楮里跳動的火光,那種帶著驚詫與渴慕的亮光,像暗夜里突然被閃電照亮的荒原。
遠處海浪輕拍岸礁的聲音隱約可聞,如同一聲聲嘆息。
潮聲中,她恍惚又看見雨夜里那個少年喉結滾動著咽下的一聲"郭伯母",尾音打著顫,不知是冷的,還是.....
黃蓉忽然起身合上窗扉,驚飛了檐下一對夜棲的雀兒。
月光被窗欞割成碎片,在她衣襟上投下交錯的影,像極了那夜被雨打濕的衣料下,若隱若現的......
"蓉兒?"郭靖的聲音從廊下傳來。她猛地回神,才發覺掌心竟沁出了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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