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敬忙不迭點頭應下,當即派出驛吏帶著兩名驛卒,帶著萊恩的身份令牌,騎上快馬趕往最近的城鎮。
柳鳶鎮,正是讓萊恩丟盡臉面那兩個村落的上級鎮城。
天剛擦黑,鎮守黃石便帶著幾個親信,躲在鎮所後院的小廳中圍桌飲酒,氣氛熱烈。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正中,撫摸著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須,听著親信的奉承,好不得意︰
“黃大哥,自你接手柳鳶鎮以來,不到兩年便滿額賦稅,今年更是超額三成。柳鳶治安穩定,戶籍人數逐年增加,就連啟玄令下合格的感氣者數量都比那兩個鎮城多得多。”
書吏打扮的青年雙手捧著酒盞,一臉諂媚︰“在這樣下去,湘竹城主早晚是大哥囊中之物,到那時可千萬不要忘了小弟呀!”
“好說好說!”黃石隨手將自己的酒盞舉起,踫了一下︰“這五年吃苦受累,小心翼翼,不就是為了湘竹縣那風水寶地嗎!”
他將盞中之物一飲而盡,隨手抹去幾滴粘在胡須上的酒液。
黃石原本只是柳鳶鎮鎮丞,只不過上一個鎮守腦子一熱跟著文相反了,結果沒幾天腦袋就被掛在城門上,喂了禿鷲。
最後鎮守的位置倒是便宜了他這個回鄉探親,遠離戰火的鎮丞,不得不說造化弄人。
世事無常,酒要趁熱。
幾個親信哄的黃石興致高昂,全然沒听到鎮所里傳來的嘈雜聲。
已經有了七分醉意的黃石終于留意到廳外的聲音,面露不悅︰“小八,去看看,外面在鬧什麼。”
“哎!”先前吹捧黃石的書吏應了一聲,隨手抓了根黃瓜叼在嘴里,踉踉蹌蹌地起身離開小廳,往前院的鎮所晃去。
“哎喲,這不是劉磨老弟嗎!”小八剛從側門拐進鎮所廳中,便看到三個風塵僕僕的熟人︰“吳家兄弟也在?來得正好!走走走,黃大哥請客喝酒,就在後院!”
“還喝酒!?”驛吏頓時被這不知大禍臨頭的家伙氣笑了︰“天塌了都不知道,還有心情喝酒?”
“劉老弟還沒喝就醉了?”小八趔趄著靠到劉磨身邊,勾住了他的肩膀,張口噴出一團酒氣︰“天氣晴朗,鎮民安居樂業,天怎麼可能塌下來。”
劉磨一臉嫌棄的甩開他的胳膊,這動作又差點讓已經有些頭暈的小八摔倒︰“你看看這是什麼!?”他將萊恩的身份令牌按在了小八的腦門上,後者伸手撕下,瞪著沒有焦距的雙眼,逐字念道︰
“問…宮…使…啥玩意?”
“你是傻子嗎!”劉磨伸手將令牌奪回,鐵青著臉沖著身後的驛卒一揮手︰“黃石鎮守在後院是吧,走!”
“等…等等!”
試圖阻攔的小八被他身後緊跟的驛卒一肘子掄倒在地,三人頭也不回地從小八出來的側門鑽入,氣勢洶洶地撞進廳中︰
“黃鎮守,好雅興啊?大禍臨頭都不知道。”
不等黃石發火,劉磨便將令牌扔到了一片狼籍的桌上︰
“你的仕途到頭了!看看這是什麼!?”
黃石正欲呵斥,目光落在那粘著菜渣卻隱含威壓的令牌時,神色瞬間僵住。
他緩緩伸手拾起令牌,湊到眼前仔細望去…
嘩啦——
可憐的鎮守頓時坐都坐不穩,整個人仰頭便倒,順勢將桌子徹底踢了個底朝天。
啷一聲,躺在地上的黃石瞪著雙眼,口中嘟囔不停。
被翻倒的桌子弄得滿身狼籍的幾個親信連忙撲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將他攙起,還以為他是喝多站立不穩,卻沒听清口中的話。
“黃大哥,你說什麼?”
一個喝的比較少的親信將耳朵湊到黃石唇旁,輕聲重復著他詞不成句的聲音︰
“神京…特使…完啦!”
眾人面面相覷。
等黃石領著一眾官差風風火火趕到驛站時,萊恩正梗著脖子拒絕驛工替自己清洗滿是爛泥的衣袍︰
“說了不洗!”
少年眉眼含霜,聲音斬釘截鐵︰“等那個鎮守來了,好好讓他看看!”他拍著桌上滿是髒污的衣袍︰“這可都是襲擊我的證據!”
驛工苦著臉,眼看大禍臨頭,本想哄好這位不知要辦什麼大案的特使,順勢把衣袍洗淨,減輕黃石治民無術的罪責。
結果這位大爺油鹽不進,擺明了非得找回場子…
“萊大人…萊大人啊——”
門外傳來一陣哀嚎。
不等萊恩扭頭看去,便看到一團官袍猛地撲了過來。
萊恩神色一凜,玄氣流轉間一腳踢去︰
“啪!”
那團布料夾著人影,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從門內倒飛而出。
“什麼玩意,還想襲擊小爺我!?”萊恩放下腿,一臉淡定地輕輕撢了撢衣擺。
正隨著黃石往門里走來的一眾官差頓時愣住,緩緩扭過頭,看著身後地上蠕動的鎮守。
“呃…嘔——”
黃石跪在地上,捂著肚子嘔吐不止。
滿場目瞪口呆,只有梁敬面不改色,嘆了口氣。
一吐之後,他也算是徹底清醒過來,哆哆嗦嗦地起身,神色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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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終于學會規規矩矩的邁進門中,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萊大人打得好!卑職酒氣昏頭,差點沖撞大人…”
萊恩哼了一聲,扯過一把椅子坐下,手仍放在桌旁滿是髒污的衣袍上︰“沖撞我?憑你也配?”
梁敬一五一十將這位星宮特使的遭遇說出,盡管听到他被卷入村民混戰,一身狼籍的時候,眾人雖心中覺得滑稽,卻依然保持一臉冷意。
畢竟面對著面如寒鐵的萊恩,誰也沒有膽子笑出聲來。
“…就是這樣了,黃大人。”梁敬輕咳一聲,又提醒一句︰“上下廓村雖然往日多有爭斗,但此時誤傷神京重臣,可不是小事。”
“自然,自然!”黃石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身一臉嚴肅地對門外嚴陣以待的捕快軍士吼道︰
“來人!即刻趕往上下廓村,把村長文書,帶頭動手的,尤其是誤傷萊大人的,統統抓到柳鳶大牢!”
“嗯?”萊恩愣了一下︰“等一下!”
听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黃石連忙又把身體轉向萊恩,臉上的殺氣換成了諂媚的笑意︰
“那個…萊大人,流程還是要走的,不管是杖責,罰銀,入獄,都得在鎮所去辦…”
見萊恩臉色沒變,黃石還以為他對處罰不滿意,咬牙補了一句︰
“如果大人認為責罰過輕,可以配合卑職將他們打成‘明知故犯’,送去流放…”
“流放?”萊恩終于回過神來︰“你把小爺當什麼了?”
“啊?”這次輪到黃石愣住了︰“難道大人…想殺…殺…”
萊恩挑了挑眉,大大的眼楮里裝著大大的嘲笑︰“殺?殺你?”
黃石連忙跪下,瘋狂叩頭︰“不…不是…我…”
“卑職…卑職的意思是…將帶頭鬧事,令萊大人受驚的刁民殺…”
“殺你娘的頭!”萊恩猛地起身打斷了黃石的話,兩步跨到他面前,揪住衣領將他拎起︰“你這鎮守,滿腦子都是糊涂賬!”
他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著黃石的額頭,在他疼痛和諂媚交織的表情中一字一頓地呵斥︰
“小爺要將兩個村子的問題從根本解決,不是讓你來替我興師問罪,殺雞儆猴的!”
他手一甩,將黃石丟到一旁,抬腳往外邁去︰
“先去上廓村,把小爺的髒衣服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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