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的時砂風暴被釘死在虛空里,無數閃爍的金微粒凝滯成一片流動的金色星河。吳境立在星河中央,右臂虛托著那團重新聚攏的溫潤光暈——甦婉清破碎的元神正在其中緩緩脈動,微弱卻真實。他半邊身子幾乎被抽空,左臂自指尖起始,皮膚之下透出一種非人的、冰冷的晶石光澤,正沿著血脈經絡,一寸寸向上侵蝕。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壽元如沙漏般無情流逝,那是啟動“剎那永恆”禁術必須支付的永恆代價。
“清兒……”吳境的聲音嘶啞,在絕對凝固的時空里無法傳播,只有意念在寂靜中回蕩。那昏睡的光暈似乎微弱地跳動了一下。他試圖觸踫,左臂晶化的指節觸踫光暈邊緣時,卻傳來刺骨的灼痛與麻木——晶化,正剝奪他感知溫度的能力。
必須維持!他咬緊牙關,更多的時砂從虛空中被無形之力抽取,化作燃燒的金色光焰注入禁術核心。晶化的進程驟然加速,手肘以下徹底化為半透明的、內嵌流淌砂流的奇特晶石臂膀。就在這強行抽取力量的瞬間,凝固的、如琥珀包裹蟲豸般的時空深淵里,一個飄忽的輪廓,突兀地動了!
那是一抹深沉到極致的陰影,沒有具體的五官形體,像飄蕩在金色琥珀里的一滴墨跡。它在絕對靜止的時停領域內,詭異地搖曳、滑行,繞過凝固的巨大淵底怪石,徑直向著那顆懸浮于風暴核心的古老石碑——“剎那永恆”殘碑游弋而去。
敵?!吳境瞳孔驟縮。時間管理局的追兵?深淵本身的詭異存在?念頭電轉,身體已在燃燒的壽元和支撐禁術的意志驅動下爆發。他化作一道晶石與血肉交織的殘影,無視了凝固時空的重重障礙,直撲那抹黑影。晶化的左臂揮出,裹挾著強行凝聚的時砂之力,撕裂靜止的空氣——卻落空了!
黑影如同虛無本身,在他攻擊臨體的剎那,完全消散,又在數丈之外重新凝聚,繼續飄向殘碑。它仿佛是這個凝固時空的幽靈,不受任何法則的束縛!
追逐在死寂的金色牢籠中展開。吳境每一次爆發性的突進,都伴隨著壽元更劇烈的燃燒和左臂晶化區域貪婪地向肩胛蔓延的劇痛。他像撲火的飛蛾,黑影則如戲耍獵物的魅影,總在千鈞一發之際化實為虛。距離殘碑越來越近,黑影似乎也急切起來,速度陡增。
繞過一片犬牙交錯的凝固黑岩,吳境猛地剎住晶化的腳步——前方,不再是那個詭異的黑影。
另一個“人”,靜靜地背對著他,站在那塊古老殘碑之前。
一身同樣破損染血的青衫,身形輪廓與吳境別無二致。只是那青衫更顯古舊滄桑,仿佛經歷了千百年風霜。最刺目的是,那人右眼的位置,赫然缺失,只余一個空洞的、焦黑的窟窿,邊緣還殘留著細微閃電灼燒的痕跡。窟窿深處並非血肉,而是……一個微型沙漏的虛影?沙漏的上半部分空空如也,下半部卻填滿了濃稠如血的暗紅時砂。
那“人”緩緩轉過身。
時間仿佛在吳境的心髒上狠狠重擊了一下。那張臉,刻著風霜與無盡的疲憊,眉宇間沉澱著百年孤寂才能磨礪出的滄桑,額角添了幾道深刻的紋路,鬢角也有了刺目的灰白。但吳境絕不會錯認——那就是他自己的臉!是歷經了百年歲月沖刷後的自己!
百年後的吳境,那只完好的左眼,眼神復雜到難以言喻。痛苦、掙扎、一絲絕望後的麻木,最終沉澱為一種近乎虛無的平靜。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吳境身後凝固深淵的更深處,嘴唇無聲開合,凝固的時空阻滯了聲波,但那口型傳遞的意念如冰錐刺入吳境腦海︰
“所有拯救,皆是……因果囚籠。”
話音未落,那空洞右眼里的血色沙漏虛影陡然瘋狂旋轉!一股沛莫能御的、帶著腐朽時光氣息的沖擊驟然爆發,卻不是攻向吳境,而是狠狠撞向他自己!
“砰!”
沉悶的、仿佛朽木斷裂的聲響在靜止空間中怪異地震蕩。百年後的吳境,身體由內而外寸寸碎裂,化作無數飛舞的黑色砂礫,瞬間崩解湮滅,只留下一片迅速消散的虛無地帶。原地,唯有一粒最為純粹的、漆黑如墨的時砂,閃電般射向吳境,無視了他晶化的左臂防御,無聲無息地沒入他的心口!
一股冰冷徹骨又帶著瘋狂回溯感的洪流在吳境體內炸開!與“剎那永恆”禁術燃燒的力量、與左臂晶化的時砂之力瘋狂沖突、吞噬、融合!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幾乎要松開維持禁術的力量。他死死守住心神,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那晶化的進程,在黑色時砂融入的剎那,如同被按下了加速鍵,瞬間漫過了肩頭!整條左臂,徹底化為一塊內蘊流動金砂與詭異黑氣的巨大晶石!
沉重的、非人的質感傳來,這條手臂,似已不屬于他。更可怕的是,一絲冰冷死寂的晶化痕跡,悄悄蔓延,爬上了他左側的胸膛皮膚,正貪婪地向著那顆瘋狂跳動的心髒侵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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