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的悶雷滾過蒼梧郡上空,天色陰郁得如同浸飽了濃墨。吳境踩著泥濘的官道,粗麻布鞋底幾乎要被濕滑的黃泥拽脫。距離踏入“開心境之門”三重天已過三載,識海中那扇鎏金門扉卻始終只推開一掌寬的縫隙——這是凡骨凡胎在第二級世界必須承受的修行重壓。雨水順著斗笠邊緣淌成細密的水簾,將他洗得泛白的青布衣袍浸透出深重的濕痕。
轉過布滿苔痕的山道彎口,本該有炊煙升起的杏花村,卻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墳塋。村口那株據說已有數百年的老杏樹,虯結的枝干上凝結著密密麻麻的淡紅花苞,卻詭異地僵在欲綻未綻之態,如同被無形的冰霜瞬間封住。更駭人的是樹下半倚著的一名老丈,他一只枯瘦的手微微揚起,似是正要招呼來客,另一只手還攥著半塊咬出豁口的麥餅,連同他臉上殘留的笑意,盡數被一層冷硬的灰白石質覆蓋,在淅瀝的春雨里泛著瓷器般幽冷的光。
吳境心頭驟然一沉。他幾步搶上前,並指按向石像脖頸。觸手冰涼堅硬,完全是岩石的質地,絕非幻術或雕塑。可那衣袍褶皺間分明還沾著昨日下地時蹭上的新鮮泥點!一股寒意順著脊梁悄然爬升。他猛地抬眼掃視,整個村莊凝固在一種無聲的驚怖之中︰屋檐下持鋤戒備的青壯修士,石階上縮成一團、小臉寫滿恐懼的垂髫稚童,院中狂吠姿態的護院靈犬……無論人或獸,所有生靈都在瞬息間化作姿態各異的石像,連雨絲打在石軀上濺起的水花,都透著死寂的冰涼。
“整村修士……盡數石化?”吳岸喃喃低語,聲音被沉悶的雨聲吞沒。他俯身靠近那老丈石像,目光如梳篦般細細掃過。雨水沖刷著石像微蜷的指尖,泥漿被帶走,某處忽地折射出一線極細微的晶芒。吳境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撥開濕黏的泥土。只見老丈蜷曲的食指指縫深處,極其隱蔽地黏著半寸近乎透明的絲線。那絲線比最細的蛛絲還要縴細,若非沾了雨水凝成一串細微的水晶珠鏈,在這陰沉的天光下根本無從察覺!
“這是……?”吳境屏住呼吸,謹慎地以指尖捻住那線頭。就在絲線脫離石像的剎那,識海中那扇沉靜的鎏金門扉陡然震顫!一股陰冷詭譎的氣機,如同一條滑膩冰冷的活蛇,順著觸踫絲線的指尖猛地竄入經脈之中!
“哼!”吳境悶哼一聲,心念電轉。開心境之門三重天的修為瞬間被催動至極致,心竅之中一股暖融堅韌的金色流光洶涌而出,循著經脈急速迎向那股入侵的陰寒氣機。兩股力量在他手臂經絡里無聲踫撞、絞殺,最終化為無形碎屑湮滅。
恰在此時,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沉沉天幕,將灰暗的村莊照得一片森然慘白!轟隆隆的雷聲滾地而來。
吳境似有所感,驟然回首!目光穿透密集的雨簾,望向村中道路深處。就在這電閃雷鳴的剎那,上百尊姿態各異、凝固在驚惶瞬間的石像,頭顱竟無聲無息地、齊齊扭轉了一個角度!所有空茫的石雕眼眶,所有僵硬的石雕面孔,此刻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西北方!層層疊疊的雨幕之外,遠山如墨,峰巒疊嶂的縫隙里,隱約可見一角飛檐斗拱的輪廓,森冷地刺破陰沉的天空。
正是無羈閣所在的斷愁峰!
冰冷的雨點狠狠砸在那些驟然轉向的石像臉上,濺起的水花,像一行行無聲垂落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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