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淵震顫,心焰灼魂。
吳境引動全部心焰焚盡神魂,灰燼之中重生出琉璃心魄。
心魄誕生剎那,突破的波動席卷百里,厚重冰層瞬間化作透明水晶。
冰淵不再是囚籠,而是化為一面映照深淵的鏡面。
鏡面之下,並非玄冥黑土,而是盤踞著難以名狀的巨大陰影。
八爪魚般的龐大身軀在冰下緩緩蠕動,每一條觸手都如同山脈般粗壯,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腐朽氣息。
觸手尖端,赫然長著一只只蒼白、僵直、屬于人類的手掌。
冰淵深處,吳境盤膝而坐,身體卻已不再是血肉之軀。心焰,那源自神識最深摩擦青銅門虛影而生的黑白異火,早已不再局限于丹田識海,而是徹底包裹了他存在的每一縷痕跡。
燃燒。
這是唯一的意念,亦是唯一的生路。
沒有痛苦的嘶吼,極致的痛楚已超出了發聲的界限。他的神魂在凝練到極限的黑白心焰中,如同投入熔爐的琉璃原礦。每一縷魂絲都在發出無聲的尖嘯,被心焰無情地舔舐、分解。意識在剝離,形態在崩毀,過往的記憶碎片——寒淵的徹骨、刑使的冰冷面孔、甦婉清模糊的容顏、青銅門烙印的熾熱、乃至冰棺中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龐……所有的一切,都在心焰的煆燒下,化作縷縷青煙,消散在這永恆的寒夜之中。
凡心境積累近百年的靈力根基,開心境之門艱難開闢的初階修為,此刻都成了薪柴,只為供養這焚盡一切的心焰。
身體早已感知不到,僅存的、正在飛速消散的意識里,只剩下青銅門虛影在心焰深處載沉載浮。它不再是烙印,而是成了這場自我焚燒的核心熔爐。鎖鏈圖騰在虛影上明滅不定,仿佛無數細小的枷鎖正被心焰逐一熔斷。旁觀的冰雕刑使們,那沒有表情的冰封面具下,似乎也透出了一絲源自本能的驚悸,它們那傀儡絲縫合的脖頸微微轉動,空洞的眼眶聚焦在那團越來越小、光芒卻越來越純粹的黑白火焰上。
燃燒殆盡。
最後一點意識的火星,也噗地一聲熄滅了。
絕對的虛無降臨。
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寒冷,也沒有灼熱。仿佛宇宙誕生前的奇點,一片永恆的沉寂。吳境,這個存在本身,似乎已徹底湮滅于冰冷的虛空。
然而,就在這絕對的“無”之中,一點無法言喻的清輝,悄然誕生。
它並非光芒,更像是一種存在的宣告,一種從虛無中重新錨定自身的“有”。這清輝純淨剔透,不含絲毫雜質,如同最上乘的水晶,又似凝結了星河的露珠。它緩緩凝聚,從一點微塵,漸成指節大小,最終穩定為一個核桃般渾圓的琉璃心核——琉璃心魄。
心魄成型的剎那,無形的漣漪以吳境所在的位置為核心,狂暴地向外橫掃!
嗡——!
整個永夜冰淵,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轟鳴。仿佛沉睡萬古的巨獸被猛然驚醒。這股突破的波動,帶著琉璃心魄特有的純淨與堅韌,帶著焚盡前塵、重塑自我的磅礡偉力,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凍結一切靈力的玄冰,撕裂了禁錮神魂的冰淵規則。
奇跡發生了。
以吳境為中心,視線所及的百里冰層,那經歷了無數混沌紀元累積、堅硬更勝神鐵的永恆玄冰,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堅冰,瞬間失去了所有渾濁與晦暗。厚重的冰壁、穹頂、乃至腳下深不見底的冰淵,頃刻間變得晶瑩剔透,縴毫畢現!
冰淵不再是囚籠,它化作了一面巨大到無法想象的透明水晶。囚徒、刑使、玄冰鎖鏈、鐫刻著罪名的冰壁……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這絕對的“透明”之下,失去了所有遮蔽與隱藏。冰雕刑使的動作凝固了,它們那被心焰余溫融化面具後露出的、屬于葉無咎等人的面孔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無法理解的驚愕與茫然。鎖鏈拖曳的聲音消失了,整個世界只剩下突破波動掃過冰層時留下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清脆回響。
寒意依舊刺骨,但一種全新的、源自琉璃心魄的力量在吳境體內流轉。他緩緩睜開眼,那雙眸子深處,盈動著水晶般的剔透神光,再無半分之前的靈力凍結之態,只剩下洞察幽微的平靜。他終于脫離了凡骨的桎梏,心境的熔爐煆燒出了本質的琉璃,開心境之門……在這一刻徹底穩固,甚至隱隱觸摸到了下一階的門檻。
冰淵透明如鏡,映照出上方刑使驚愕僵硬的身影,也映出腳下更深處那令人窒息的景象。
目光穿透那澄澈無瑕的冰晶壁壘,投向冰淵真正的底部。
那是顛覆認知的存在。
盤踞其下的,絕非大地岩石。那是一個難以名狀的巨大陰影,其體積之龐大,仿佛承載了整個冰淵世界。主體猶如一頭亙古沉睡的八爪巨魔,漆黑、粘稠、散發著比永夜冰淵更古老億萬倍的腐朽死寂氣息。粗壯如山脈的觸手並非血肉,更像是某種凝固的能量實體,泛著金屬般的暗啞光澤。它們並非靜止,而是在極其緩慢地、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動、蜷縮,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引得整個透明的冰淵世界跟著微微震顫,冰晶結構發出瀕臨解體的呻吟。
而這還不是最令人心悸之處。
最恐怖的是那一條條巨大觸手的尖端。
那里並非吸盤或利爪,而是——
手。
一只只蒼白、僵直、清晰無誤屬于人類的手掌!
它們生長在觸手的末端,五指修長,關節分明,指甲甚至泛著死尸般的青灰色澤。這些手掌的姿態各異,有的無力地攤開著,掌心似乎殘留著干涸的血跡;有的則死死攥緊,像是在絕望中握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還有的,五指如鉤,扭曲地扣向虛空,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不甘。它們一動不動,透著絕對的死寂,卻又與那龐大、蠕動、散發著天道威壓的殘軀詭異地長在一起,仿佛是從那最本源、最黑暗的意識中滋生出的終極夢魘。
吳境琉璃般的心魄猛地一顫,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與厭惡瞬間攫住了他。這恐懼並非來自境界的壓制,而是目睹了某種褻瀆生命、扭曲造化的終極惡形。冰淵是熔爐,罪修是薪柴……而腳下這盤踞之物,便是熔爐之下,吞噬薪柴所供養的……“天道”?
就在他心神劇震的瞬間,一只距離他“最近”的、生長在較細觸手末端的手掌,那始終攤開的手掌,食指的指尖,極其輕微地、不易察覺地……勾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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