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境撞入冰洞的瞬間,外面沸騰咆哮的倒懸海聲浪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大半,只剩沉悶的、仿佛來自遠古的擂鼓聲在洞壁間回蕩。寒氣刺骨,遠勝倒懸海深處。他倚著冰冷滑膩的洞壁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起一小片白霧,體內靈力幾乎被剛才那場突如其來的狂暴靈力風暴抽干,四肢百骸都透著一種沉重的虛脫。
洞壁並非尋常的岩石或寒冰,而是一種深幽的藍色晶體,層層疊疊,折射著不知從何處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天光。光線在晶體內流轉,如同凝固的液態星河。洞頂垂掛著無數尖銳的冰稜,最低的幾乎觸到吳境結著細密玄冰晶簇的發梢。
就在這時,他貼身存放的那柄來歷不明、此刻卻成了唯一指引的青銅鑰匙,毫無征兆地劇烈灼熱起來!仿佛一塊燒紅的烙鐵緊貼著他的胸膛。吳境悶哼一聲,急忙探手入懷將它掏出。鑰匙在他掌心劇烈震顫,發出嗡嗡的低鳴,原本古樸黯淡的青銅表面,此刻流淌著一層水波般的幽光,一明一暗,急促地閃爍著。
那股灼熱感順著他的手臂經脈急速上行,直沖頭顱,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線,猛地拉扯著他的視線。吳境下意識地順著這股強烈的牽引力抬頭望去——
就在他斜前方,幽藍冰晶構成的洞壁深處,封凍著一具人形!若非鑰匙牽引,在這光線黯淡、冰晶折射交錯的環境下幾乎難以察覺。
吳境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踉蹌走近幾步。冰層異常澄澈,如同無瑕的水魄琉璃。里面封凍的是一位身著奇異古老服飾的女子,衣物紋理細膩,雖歷經萬古寒冰封存,依舊能看出當初的華美與不凡,只是樣式早已湮滅于漫長歲月。她雙目緊閉,面色是一種異樣的、近乎透明的白皙,仿佛與這萬載玄冰融為了一體。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永恆的、跨越了時光的寂靜。
吸引吳境全部目光的,並非女子的服飾或遺容,而是她眉心的位置。
那里,瓖嵌著一顆殷紅如血、只有米粒大小的晶石,宛如點楮之筆,又似凝固的血淚。它散發著微弱卻極其純粹的紅芒,紅光流轉,竟與吳境掌中那柄震顫不休的青銅鑰匙所發出的幽光,形成了奇特的共鳴!兩種光芒閃爍的節奏,由最初的雜亂無章,漸漸趨于一致,最終完全同步。嗡鳴聲也合二為一,化作一種更低沉、更具穿透力的震音,在冰洞內反復回蕩,震得吳境耳膜生疼,心髒也隨之不受控制地劇烈搏動。
“冰魄遺族……”吳境低語,這個名字帶著亙古的寒氣從他記憶中某個角落翻涌而出。傳說中以冰魄凝練己身、早已消失在紀元長河中的古老血脈。鑰匙與這份沉寂萬古的血脈在共鳴,這意味著什麼?
嗡——!
震顫達到頂峰!吳境手中的青銅鑰匙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無數細小的、金色的古老符文虛影從鑰匙本體上騰起,環繞飛舞。緊接著,鑰匙仿佛擁有了生命,驟然從他手中掙脫!
它並未飛遠,而是懸停在女子眉心那顆血痣的正前方,不過寸許距離。鑰匙尖端,那復雜精密的齒狀結構,正對著血痣。
就在吳境驚疑不定之際,包裹著鑰匙的強光驟然向內塌縮、凝聚!一道凝實無比、只有鑰匙本體三分之一大小的虛影,從中分離而出。這道虛影完全由純粹的光構成,線條明晰,細節畢現,正是縮小版的青銅鑰匙!
光鑰虛影無聲地刺向冰魄女子眉心那點血痣!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冰面綻開第一道裂痕的“嚓”聲。
光鑰虛影精準地“刺入”血痣的位置。剎那間,以那一點為中心,幽藍澄澈的冰壁上,蛛網般的金色光痕驟然亮起!光痕急速蔓延、交織,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輪廓——那並非自然形成的裂痕,而是一扇極其隱蔽、與冰壁渾然一體的微型青銅門的邊框!
一扇不足半人高、造型古樸、散發著歲月塵埃氣息的青銅門扉,在冰壁深處被無形的力量緩緩推開一道縫隙!
門內,並非預想中的黑暗或冰晶,而是一片混沌旋轉的灰白霧氣。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靈魂的陳舊氣息,從那道細微的門縫中彌漫出來。
緊接著,有什麼東西被那氣息帶了出來。一張殘破不堪、約莫只有巴掌大的古老符紙,像是被無形的氣流托著,晃晃悠悠,飄飄蕩蕩,從那門縫的灰白霧氣中滑了出來。
符紙一角已經焦黑卷曲,上面的朱砂符文更是大半殘缺,只剩下寥寥數筆,勉強勾勒出某種玄奧軌跡的片段。符紙打著旋,仿佛一片失去了活力的枯葉,最終輕輕飄落在吳境腳前的冰面上。
吳境的心跳,在看清那殘留符文的瞬間,漏跳了一拍。
他遲疑著,緩緩俯身,伸出因寒冷和震驚而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拈起那張冰冷刺骨的殘符。指尖觸踫到符紙粗糙的質地,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冰水,瞬間灌頂。
那符文殘留的筆觸走勢……
那起筆的頓挫,轉折處的凌厲,收尾時那一抹細微卻極其獨特的回勾……
竟與他自己的字跡——分毫不差!
冰洞死寂。唯有那張躺在吳境掌心、仿佛燃盡生命最後余燼的殘破符紙,邊緣無火自燃,騰起一縷幾乎透明的蒼白煙氣。煙氣扭曲升騰,沒有消散,反而在冰冷的空氣中詭異地凝聚、拉伸……
一張布滿裂痕、卻清晰映照著吳境自己面孔的蒼老面龐,在煙氣中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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