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兌換處兌換了幾顆上品靈石,換來一堆中品和下品靈石後,張雲淵的目光,如同最老練的獵人,在琳瑯滿目的地攤上不緊不慢地掃過。
他不在乎那些被攤主吹得天花亂墜的所謂“上古法寶”或是“神獸內丹”。
那些東西,在他那先天修為,洞悉本源的感知中,不過是些涂了熒光粉的石頭和風干的野豬膽,充滿了廉價的蒙騙氣息。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些被隨意丟在角落,蒙塵已久,卻在不經意間,會散發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獨特道韻的“垃圾”。
很快,他的腳步,在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販賣各種古怪草藥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攤主是個看起來有些邋遢的獨眼老頭,正靠在牆角打著盹,對周圍的喧囂充耳不聞。
他的攤位上,橫七豎八地擺著一些干枯的、奇形怪狀的植物根睫,大部分都已失去了靈性。
只剩下一點微弱的藥力,恐怕連給最低階的煉丹師練手都嫌棄。
然而,張雲淵的目光,卻被其中一株通體漆黑,看起來像是被火燒過的、早已枯死的植物根睫,給吸引住了。
那根睫不過尺許長,手指粗細,表面布滿了干裂的紋路,沒有任何的靈氣波動,看起來與一根普通的燒火棍無異。
但在張雲淵那先天後期的神念感知中,卻能清晰地“看”到︰
在這根枯死的根睫最核心處,正潛藏著一縷極其微弱,卻又純粹到極致的、充滿了毀滅與新生氣息的……雷霆道韻!
“雷擊木的木心,而且是歷經了九次天雷淬煉,最終涅�重生的‘九轉雷心木’。”
張雲淵心中了然。
此物,乃是煉制雷屬性法寶的無上神材,更是修煉雷法之人夢寐以求的至寶。
若是將其煉化,足以讓一個普通的雷法修士,對雷霆之道的感悟,憑空提升一個台階。
張雲淵作為龍虎山天師府的弟子,自小學習五雷正法,對于這種雷系資源,自然是倍感親切。
沒想到,竟會以這樣一種蒙塵的方式,出現在這種不入流的地攤上。
張雲淵心中微動,臉上卻不動聲色,依舊是那副見識短淺的散修模樣。
他蹲下身,隨手拿起幾株看起來品相稍好的普通藥草,裝模作樣地聞了聞,又對著那打盹的獨眼老頭問道︰
“老丈,這幾株藥草怎麼賣?”
那獨眼老頭懶洋洋地睜開一只眼,瞥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藥草,含糊不清地報了個價︰
“十塊下品靈石。”
“這麼貴?”
張雲淵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開始跟他討價還價。
一番拉扯之後,最終以八塊下品靈石的價格“成交”。
除了這些藥草,他還額外買了個法器納戒,作為儲物之用。
在將那幾株藥草收入囊中的同時,他狀似無意地,指了指那根被當成柴火棍一樣丟在角落的“九轉雷心木”。
“老丈,我看這根木頭挺結實的,拿回去當個燒火棍不錯。
要不……您把它當個添頭,饒給我得了?”
那獨眼老頭看了一眼那根黑不溜秋的木棍,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那玩意兒是他前些日子從一處被雷劈過的山谷里撿回來的,又干又硬,點都點不著,當柴火都嫌佔地方。
“拿走拿走!”
他嫌惡地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只蒼蠅。
張雲淵心中一喜,臉上卻依舊是那副佔了小便宜的竊喜模樣,正準備伸手去拿。
就在這時,一個囂張而又不耐煩的聲音,從他身側響起。
“讓開讓開!這些藥草,小爺我全都要了!”
只見一個穿著一身騷包的藍色勁裝,腰間挎著一柄鐵劍,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在一群同樣打扮的跟班簇擁下,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他看都沒看蹲在地上的張雲淵一眼,徑直便要伸手去搶那些藥草。
張雲淵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那年輕人見狀,臉上立刻露出不悅之色。
他這才斜著眼,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張雲淵,當看到他那一身破爛的行頭,以及那駁雜不純的後天中游氣息時,眼中的不悅瞬間化為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譏誚。
“哪來的鄉巴佬,沒長眼楮嗎?沒看到小爺要這東西?”
他的聲音尖酸刻薄,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趕緊滾蛋,別在這兒礙了我的眼!”
張雲淵緩緩地站起身,他甚至沒有去看那個年輕人,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同樣被這陣仗驚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獨眼攤主。
“老丈,凡事,總得講個先來後到吧?”
他的聲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那獨眼老頭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那年輕人身旁的一個跟班已經搶先一步,上前橫在張雲淵的面前,滿臉獰笑。
“先來後到?在這青石坊市,我鐵劍門就是規矩!”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胸前那枚刻著一柄鐵劍的門派徽章,囂張地亮了亮。
“小子,我勸你識相點,趕緊磕頭認錯,再把身上的靈石都交出來孝敬我們師兄,不然,今天就讓你橫著從這坊市里出去!”
周圍的看客見狀,紛紛向後退開幾步,臉上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鐵劍門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十八流小門派,但在青石坊市這一畝三分地上,也算是一霸,欺男霸女,強買強賣的事情沒少干。
昆侖仙域並非都是修士,和凡俗異人界的覺醒方式一樣,父母都是異人,孩子也可能是凡人。
經過千百年的演化,這些沒有修煉天賦的後代們,形成了昆侖仙域的凡人社會。
他們的實力,和外面現代社會的普通人一樣,面對絕頂、後天修為,也是揮手之間就會喪命。
眾人雖然心中不齒,卻也不敢招惹。
眼看這個看起來落魄無比的散修就要倒霉,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認為,他除了乖乖認慫,別無選擇。
然而,張雲淵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慌亂。
他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緩緩地抬起頭。
他的目光越過那個橫在自己面前的跟班,落在了不遠處一個正抱著長刀,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邊,卻絲毫沒有插手意思的坊市守衛身上。
下一刻,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動作。
他從懷中,慢悠悠地摸出了一塊靈石。
那靈石一出現,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那並非是尋常的下品或中品靈石,而是一塊通體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雲霧流轉,散發著一股精純到令人心悸的磅礡靈氣的……上品靈石!
上品靈石!
那可是只有在那些大門派的核心弟子,或是某些成名已久的大修士之間,才會流通的頂級硬通貨!
一顆,就足以抵得上一千顆下品靈石!
足以讓一個普通的散修,一輩子吃喝不愁!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那個囂張跋扈的鐵劍門弟子,都看得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呼吸瞬間變得粗重起來,眼中充滿了貪婪與駭然。
這個看起來窮困潦倒的家伙,竟然隨手就拿出了一塊上品靈石?!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然而,更讓他們震驚的,還在後面。
只見張雲淵拿著那塊足以引起一場血案的上品靈石,像是拿著一塊普通的石頭,隨手向著那個坊市守衛的方向,拋了過去。
那守衛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當那溫潤而又充滿了磅礡靈氣的觸感傳來時,他整個人都懵了,隨即,一股狂喜涌上心頭。
就在這時,張雲淵那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兄弟。”
他看著那個守衛,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是你的地盤,有人當街鬧事,強買強賣,還想動手傷人。你說,這事兒,怎麼說?”
區區幾個後天的廢物,還輪不到自己出手。
丟塊骨頭出來狗咬狗,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那守衛聞言,瞬間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不動聲色地將那塊上品靈石收入懷中,臉上那副看好戲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秉公執法”的凜然正氣。
他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那幾個還在發愣的鐵劍門弟子走去,臉上掛起了一抹職業化的、令人膽寒的獰笑。
“怎麼說?”
他一邊走,一邊活動著自己的手腕,發出“ 吧 吧”的脆響。
“當然是……按規矩辦!”
話音未落,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經閃電般地扇了出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
那個跟班,被這一巴掌直接扇得原地轉了三圈,眼冒金星,兩顆帶血的牙齒混著口水飛了出去。
“你……你敢打我?!”
那名鐵劍門的少爺終于反應了過來,指著守衛,色厲內荏地尖叫道︰
“我可是鐵劍門的人!我爹是鐵劍門的長老!”
“鐵劍門?”
那守衛聞言,臉上的獰笑更盛了。
他一把揪住那少爺的頭發,將他的臉狠狠地按在地上摩擦,嘴里罵罵咧咧。
“你鐵劍門一個十八流的垃圾門派,也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你爹是長老?老子今天就讓你爹來給你收尸!”
砰!砰!砰!
一頓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那守衛顯然是積怨已久,下手又黑又狠,專往臉上和下三路招呼。
不過片刻功夫,那幾個剛才還囂張跋扈的鐵劍門弟子,便一個個鼻青臉腫,哭爹喊娘地躺在地上,像幾條死狗一樣抽搐著,再也爬不起來。
周圍的看客,看得是目瞪口呆,隨即又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酣暢淋灕的哄笑與叫好聲。
而自始至終,張雲淵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他甚至連多看一眼地上那幾個倒霉蛋的興趣都沒有。
他只是彎下腰,從那獨眼老頭的攤位上,撿起了那根平平無奇的“燒火棍”,在衣袖上隨意地擦了擦。
然後,在所有人那充滿了敬畏與揣測的目光注視下,轉身,緩步離去。
深藏功與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