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則排斥,能量枯竭,宿敵在側。”亞瑟靠在岩石上,對自己低聲復述著現狀,“賭局很糟,但只要還在牌桌上,就還沒輸。”
他強忍著渾身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虛弱感,站了起來。傷口因為昨夜那次愚蠢的神力探查而再次崩裂,簡陋的包扎已經被染紅。
“我需要能量。”他再次對自己強調,“不管是什麼形式的。”
他收斂了身上最後一絲屬于“大歸級”強者的神性氣息,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普通的、受了重傷的生物。這是一種刻在靈魂里的獵殺本能,只不過,這一次他是為了躲避獵殺。
“真是屈辱。”他自嘲地笑了笑,“堂堂的‘秩序之矛’王牌,居然要靠這種原始人的把戲來藏身。”
他開始在荒野的邊緣搜尋,完全依靠過去在那些尚未開化的低科技世界執行任務時學到的凡人追蹤技巧。
“足跡,新鮮的。”他蹲下身,捻起一點黑色的泥土,湊到鼻尖,“氣味很重,食肉動物,體型不小。”
“糞便還帶著溫度。”他用一根樹枝撥開一堆排泄物,“消化未完全的骨骼碎片,證明它的消化系統效率不高,或者……這里的生物骨骼密度極大。”
“植被有被啃食和踩踏的痕跡,方向是……那邊。”他眯起眼楮,望向遠處一片色彩斑斕的沼澤地。
每一個判斷,都像教科書般精準。但每一次彎腰、每一次分析,都在加劇他體力的消耗。這對他而言,與其說是狩獵,不如說是一場與自己身體崩潰賽跑的賭博。
“堅持住,亞瑟。”他對自己說,“在找到那小子之前,你可不能死。”
他口中的“那小子”,是他這次追捕任務的目標,也是導致他墜入這個鬼地方的罪魁禍首——凱恩。
他終于抵達了那片沼澤地。空氣中濕熱的腥氣更重了,五顏六色的菌類植物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在沼澤中央,一頭體型堪比小型穿梭機的六足爬行異獸,正將它覆蓋著厚重甲殼的頭顱埋入水中,大口飲水。
“目標確認。”亞瑟躲在一株巨大的傘狀植物後,冷靜地評估著,“六足,穩定性高。甲殼厚重,常規物理攻擊難以奏效。唯一的弱點,是眼楮和關節連接處。”
“引它進入深層泥潭,限制它的行動,然後攻擊要害。”他迅速制定了計劃,聲音低沉而自信,仿佛在指揮一場星際戰役,而不是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去搏殺一頭史前巨獸。
“真是可笑。”他低聲罵了一句,開始行動。
他撿起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用盡全力砸向異獸身側不遠的水面。
“砰!”
水花四濺。
“吼——?”
異獸猛地抬起頭,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兩顆燈籠大小、閃爍著凶光的眼楮掃向亞瑟藏身的方向。
“來吧,大家伙。”亞瑟再次投出一塊石頭,這次更近了一些,“看看你的腦子是不是和你的體型一樣大。”
異獸被徹底激怒了,它邁開六條粗壯的腿,朝著亞瑟的方向沖了過來。地面在它的踐踏下微微震動。
亞瑟轉身就跑,沿著他事先規劃好的路線,將這頭龐然大物引向一片看似平坦、實則布滿深層泥潭的區域。
過程險象環生。他好幾次都感覺那腥臭的狂風就從自己耳邊刮過,異獸巨大的尾巴帶著呼嘯聲掃過,將他身旁需要數人合抱的菌類植物攔腰打斷。
“就是這里!”
亞瑟一個前滾翻,躲開了又一次甩尾攻擊。而那頭窮追不舍的異獸,兩只前足轟然踏入了泥潭之中!
巨大的身軀猛地一沉,淤泥瞬間淹沒了它半個身體。它憤怒地咆哮著,瘋狂掙扎,卻越陷越深。
“到我了。”亞瑟從藏身處直起身,手中握著一根用飛船合金殘片削尖的硬木長矛,雙眼死死鎖定著異獸那因為驚慌而不斷轉動的巨大眼球。
他靠在巨獸尚有余溫的尸體上,劇烈地喘息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尖叫著抗議。經過一場凡人式的、漫長而艱難的搏殺,他終于用那根簡陋的長矛,在自己也差點被拖入泥潭陪葬之前,刺穿了異獸的大腦。
“呼……呼……”疲憊如同潮水,幾乎將他淹沒。
“現在,是驗證成果的時候了。”他喘勻了氣,將手掌按在巨獸厚重的甲殼上,嘗試用最基礎的能量吸收法,汲取它的生命本源。
一股駁雜的能量涌入他的體內。亞瑟的表情,從期待,瞬間變為錯愕,隨即是深深的、徹骨的失望。
“不……怎麼會這樣?”他喃喃道。
“這能量……太駁雜了,充滿了無用的信息和混亂的生物電。”
“轉化效率……低到發指!”
他吸收了近半個小時,感覺自己快要被那股混亂的能量撐爆了,但神格的虧空感沒有絲毫緩解,身體補充到的能量,甚至還不及他剛才狩獵時消耗的十分之一。
“這條路……走不通。”他頹然地放下手,靠在冰冷的尸體上。
狩獵失敗的挫敗感,和能量徹底枯竭的虛弱感,如同兩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陷入了比剛墜落時更深的絕望。希望之火,剛剛點燃,就被一盆冰水迎頭澆滅。
就在他精神最脆弱、意志最消沉的時刻,一個充滿暴虐與嘲弄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密林中傳來。
“看看這是誰?”
亞瑟的身體瞬間繃緊,瞳孔縮成了針尖。
“這不是我們高高在上的‘秩序’走狗,塔索星系的王牌獵人,亞瑟大人嗎?”
伴隨著話音,一個如鐵塔般雄壯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他半邊身體覆蓋著猙獰的骨質外甲,每一步都讓地面震顫。那雙猩紅的、不含任何理智的眸子,死死鎖定了泥潭中狼狽不堪的亞瑟。
“怎麼了?我的亞瑟大人。”凱恩咧開嘴,露出一個殘忍到極點的笑容,尖銳的金屬牙在紫色的天光下閃著寒光,“居然淪落到像條野狗一樣,在泥里找食吃?”
“告訴我,這種感覺怎麼樣?”凱恩張開雙臂,病態地嗅著空氣中的血腥味和絕望氣息,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太美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