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會後,姜玄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薛嘉言。
薛嘉言回想剛剛那些糾纏,仍不可抑制地有些臉紅,垂下眼眸不看姜玄。
姜玄坐起身,聲音不再似剛剛那般粘膩,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時辰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張鴻寶會安排人送你回去。”
薛嘉言應了一聲,起身穿衣。
她出了寢殿才看到,外頭天色已泛起淡淡青白,是該回去了。
送她回去的,依舊是甘松。
“奶奶辛苦了,干爹讓我跟您說,皇上很高興,這是內造的一套首飾,奶奶拿回去自己戴,或是賞人都可以。”
甘松笑眯眯捧上一個檀木匣子,薛嘉言似笑非笑地接過。
這是什麼意思,嫖資嗎?前世可沒有這一出。
想到前世那兵荒馬亂的第一夜,薛嘉言明白了,當時皇帝的體驗應該也不好,自然想不起來賞賜她什麼。
天子有賞,她接著便是了。
這一夜,薛嘉言覺得很滿足。
原來不顧忌名聲、臉面,不懷著愧疚之心,只享受皇帝的身體,這感覺真的很不錯。
想來,皇帝也是一樣的感受,不然不會讓甘松送了這麼多首飾。
馬車很快駛到了貓眼胡同戚家的後門,天色已經微微亮,遠處響起更鼓聲,寅時了。
戚家一片安寧,後門處守著的是戚少亭的人,見她回來了,默默開了門。
薛嘉言一改前世那副恨不得去死的模樣,昂首挺胸進了門,邁步回了自己住的春和院。
春和院臥房里,戚少亭靜靜坐在圈椅上,雙目通紅,顯然一夜未睡。
薛嘉言推門進去,戚少亭看到她換了一身新衣裳,兩頰還帶著未退卻的緋紅,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卻現出淒苦的神色,哽咽著問︰“嘉嘉,皇上他……他沒有傷害到你吧?你,你受委屈了……”
戚少亭站起來抱住薛嘉言,身子輕輕抖動,似在哭泣。
薛嘉言笑了笑,輕聲道︰“怎麼會,他畢竟是天下之主,給予臣民的,不過是些雨露罷了。”
這話一語雙關,戚少亭身子一僵,有些懷疑薛嘉言話中深意。他松開薛嘉言,抓著她的胳膊問道︰“嘉嘉,宮里安排你喝避子湯了嗎?”
薛嘉言搖搖頭︰“沒有。說不定皇上說喜歡我,要我給他生個孩子呢。”
反正他也不可能找皇帝求證,她隨便說說,戳戳他的心窩子也好。
不過,前世姜玄也的確沒讓她喝過避子藥,說來奇怪,他們都年輕,三年間不知歡好多少次,她卻從未有過身孕,不知是不是姜玄那里出了問題。
戚少亭聞言攥緊了拳頭,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他隱忍著怒意沒說話。
戚少亭覺得薛嘉言想多了,姜玄登基一年多,後宮仍空無一人,怎麼會讓一個臣妻為他生子,實在荒唐。
薛嘉言揉了揉仍有些酸軟的腰,輕笑一聲︰“夫君,皇上龍精虎猛,我乏了,要去歇歇了。”
薛嘉言說完,不等戚少亭反應,施施然往床上去。
戚少亭愕然,怔怔地看著薛嘉言躺下去的背影,他之前的感覺沒錯,薛嘉言的確是與以前不同了。
按照他對薛嘉言的了解,她回來後,應該是羞憤欲死,沒臉見人的,怎麼她這麼平靜?又怎麼會說出這麼厚顏無恥的話呢?
薛嘉言的確是累狠了,回到臥室,很快便睡著了。姜玄昨夜除了第一次時沒能控制得住,後面局勢便全由他掌控,他年輕氣盛,精力旺盛,一朝嘗鮮,欲罷不能,她的確應承的有些累了。
這一覺睡到天光大亮,薛嘉言被一雙柔軟的小手搖醒,耳畔響起棠姐兒奶聲奶氣的呼喊︰“娘……娘……醒醒……”
薛嘉言睜開眼便看到棠姐兒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她,見她醒了,棠姐兒高興的咧開嘴笑。
“娘,你醒了,棠棠要吃糖。”
薛嘉言笑著,捏了捏棠姐兒的臉蛋,柔聲道︰“棠姐兒不乖,還沒到吃糖的時辰呢。”
棠姐兒嘟著嘴,眨巴著眼楮,“娘,先給我吃一顆嘛,下午就不吃了。”
薛嘉言看著女兒的小臉,想起前世她落水後淒慘的模樣,薛嘉言眼眶中不由涌上淚來。
棠姐兒看著母親眸中水光閃閃,嚇得忙搖著頭︰“棠棠不吃糖了,娘不哭……”
薛嘉言噙著淚抱住棠姐兒,哽咽道︰“吃,今兒娘高興,棠姐兒吃兩顆。”
怎麼不高興呢,重生回來,她終于可以護住女兒了。
“大奶奶,太太房里的楊嬤嬤一早來問了幾趟了,問奶奶今日怎麼沒去給太太請安,是不是身子不舒坦,要不要請大夫。”
司春端了水進來,一邊伺候薛嘉言洗漱,一邊低聲說。
薛嘉言聞言冷笑,她這位婆婆欒氏,看著是唯唯諾諾的老好人樣子,其實一肚子陰損主意,譬如今早這話,說出來是她體恤兒媳身體,傳出去就是薛嘉言不敬長輩,晨起不請安,有事不報備。
戚家人啊,吃她的,住她的,還要她上孝敬,下伺候,真真是好算計啊。
戚家原籍京郊通縣,一家子來京城七八年,戚少亭因少年中舉,是家里的希望,一直在讀書,他爹戚炳春給幾家鋪子做些零散的活計,他娘欒氏給人漿洗衣裳,妹妹年紀小,幫著父母做點散活。
五年前,薛嘉言偶遇了父親原配高氏的族人,被人堵在街上羞辱,戚少亭路見不平,上前解圍,兩人結識。
那年薛嘉言十七歲,父母親正張羅著給她定親,因她身份尷尬,實難找到合適的人家。母親見戚少亭生得一表人才,又是青年舉子,只比薛嘉言大五歲,便動了心思,要將女兒下嫁戚家。
薛嘉言的父親薛千良不想女兒低嫁,但想了想這一年的議親遭遇,也灰了心,覺得女兒低嫁了也不錯,至少男方好拿捏。他見妻女都覺得戚少亭不錯,也就應了下來。
兩人成親後,薛家將貓眼胡同的三進宅院給女兒做了嫁妝,戚家從租住的大雜院搬了過來,戚少亭有了書房,安心讀書。
戚炳春不再出去攬活,他識字,又有些手藝,被薛千良安排進了工部雜造局做雜役,他會鑽營,沒兩年竟成了九品的大使,也算混了個官身。
欒氏不必再給人漿洗,在家安心做起了太太,妹妹戚倩蓉在家做起了嬌小姐,薛嘉言還請了個教養嬤嬤教她規矩。
婚後很快薛嘉言就有了身孕,順利生下女兒戚雲棠,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薛嘉言以為自己這番低嫁,雖錢財上損失了一些,生活卻也和樂,並沒有什麼不好。
直到她被皇帝看上後,生活忽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公婆指責她恬不知恥,應該去死;女兒被他們帶走,說她不配為人母,不能教養女兒,後來甚至疏忽害死了棠姐兒;向來溫柔小意的夫君也變了臉,納了妾室,又與暉善長公主攪合到一起,當眾羞辱她……
前世她恨透了姜玄,若不是他強要她,她原本可以一直平淡幸福下去。
直到臨死前那段時間,她才看透,這本就是戚家人的本性,甚至她被姜玄看到,都是戚少亭的謀劃,她該恨的,從來都是姓戚的這家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