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杜瓦爾男爵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騷動。
管事的怒斥聲、衛兵沉重的腳步聲、以及不時傳來的鞭打聲,讓這座城堡終日不得安寧。
審查從外堡的僕役們開始。
墨菲站在等待審查的隊伍中,冷靜地觀察著四周。
他看到前面一個廚房幫工因為偷藏面包而被當眾鞭打,另一個馬夫因為偷拿戰馬精飼料而被管事當場審出。
“我、我只是想給那匹老馬補補身子……”
那個馬夫跪地求饒。
管事冷笑︰“偷竊戰馬精飼料,罰款四枚銀幣!拿不出錢就鞭打二十!下一個,墨菲!”
當輪到墨菲時,他畏畏縮縮地走進審訊室,眼楮不敢直視管事。
管事坐在桌前,兩個衛兵分立兩側。
“你和諾頓什麼關系?”
“我們、我們都在主馬廄工作過。”
墨菲的聲音帶著適度的顫抖,同時暗中運轉【吐納導引】控制著心跳。
管事的目光銳利︰“听說他搶了你的工作?而且有人看見你偷拿馬廄的燕麥。”
墨菲咽了咽口水︰“諾頓的事是里奧大人的決定。至于燕麥……大人,喂馬的時候難免會沾到手上……”
管事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拍桌喝道︰“你就不恨他嗎?恨他搶了你的差事,恨他害得你只能去公共馬廄?”
墨菲適時地表現出慌亂︰“大人,我、我不敢……”
短暫的沉默後,管事冷哼一聲︰“偷竊戰馬精飼料,罰款四枚銀幣!拿不出錢就鞭打二十!”
墨菲故意露出為難的表情,哆哆嗦嗦地掏出錢袋,數出四枚銀幣放在桌上,還故意讓手抖得厲害。
這筆罰款相當于他過去在主馬廄工作大半個月的收入。
當晚,三人照例躲在公共馬廄最里面的干草堆後取暖。
漢克壓低聲音︰“听說內堡那邊也在審查,所有扈從大人都被羅頓騎士叫去問話了。”
巴特神秘地說︰“還有更精彩的,凱爾文大人當場發怒,質問羅頓騎士是不是因為他是私生子就懷疑他……”
漢克好奇地問︰“後來呢?”
巴特嗤笑︰“還能怎樣?不了了之唄,這些貴族老爺們才不會真把自己人怎麼樣。”
墨菲露出既好奇又害怕的神色︰“凱爾文大人當場發怒?這些消息你們都是從哪兒听來的?”
話音剛落,漢克和巴特的臉色驟變。
“奧睿利安保佑……”漢克的聲音發顫,“這些事……這些事本不該傳到我們耳朵里……”
巴特顫抖著說︰“是有人……有人故意要我們知道……”
墨菲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學著他們的樣子緊張地環顧四周。
然而墨菲心中暗自思忖,沒想到自己為了奪回馬夫職位而采取的行動,竟會引發如此上層的動蕩。
當初他確實考慮過利用“氣”擾亂紅葉的生理狀態,使得紅葉生病,讓自己成為唯一能飼養這匹戰馬的人。
但在走訪了巴特和漢克的家、目睹湯姆的死亡後,他意識到這種想法太過天真。
他早就在三年前就明白,一個馬夫絕不能試圖拿捏扈從,即便他能夠治療紅葉,最多也只能成為隨叫隨到的編外人員,絕不可能真正成為紅葉的專屬馬夫。
回想起兩年前黃昏山脈的事件,墨菲也確信這個世界即便存在超自然力量,但涉及審查、心靈探測的能力相當罕見。
要知道當時涉及教廷與魔女的重大事件,其嚴重性遠超現在,而那時出現的選項二就表明,自己繼續回男爵堡當馬夫並沒有明顯的危險。
因此即便現在他殺了人,也不太可能有足夠的超自然力量介入調查。
漢克喃喃自語︰“這些消息傳得太快了……從內堡到外堡,連凱爾文大人質問羅頓騎士的話都一清二楚……”
巴特猛地抓住墨菲的衣角︰“墨菲,記住!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听說!”
漢克重重地點頭,聲音壓得極低︰“這是大人物們的事……我們若是多嘴……”
三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只余下駑馬咀嚼草料的聲音。
過了許久,漢克才用沙啞的聲音說︰“從今天起,我們只管喂馬、清馬廄。听到什麼,都當作沒听見。”
巴特連忙附和︰“對!我們只管干活!”
這一夜,三人都早早躺下,但誰都沒有真正入睡。
墨菲能听到旁邊草堆里,漢克和巴特翻來覆去的聲音。
次日清晨,墨菲注意到城堡里的氣氛更加詭異。
僕役們見面時都低著頭快步走過,連平日里最愛閑聊的洗衣婦們也閉緊了嘴巴。
然而這種詭異的寧靜在午後徹底不翼而飛,杜瓦爾男爵的長子西爾文遇刺重傷的消息,如同驚雷般炸響了整座城堡。
最初的騷動始于西側塔樓。
先是看見侍衛們神色慌張地奔跑,隨後羅頓騎士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衛兵疾步穿過庭院,鐵靴踏在石板上的聲音格外沉重。
醫生被兩名扈從幾乎是架著拖往西爾文的住處,藥箱在匆忙中不斷撞擊著盔甲,發出凌亂的 當聲。
“西爾文大人遇刺了!”
“就在他的臥房里!”
“奧睿利安啊,這怎麼可能……”
竊竊私語如同瘟疫般在外堡蔓延。
盡管衛兵們厲聲呵斥著試圖打探消息的僕役,但零碎的信息還是從各個縫隙中泄露出來。
刺客偽裝成送藥的侍從,使用的是一柄淬毒的短刃。
西爾文雖然避開了要害,但毒藥已經滲入傷口。
當值的侍衛全部被扣押,所有接觸過藥劑的人員都在接受嚴刑審問。
內堡的防衛立刻加強了一倍。
佩劍出鞘的衛兵們守住了每一個通道,他們的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經過的身影。
任何交頭接耳的行為都會立刻招來嚴厲的懲處。
凱爾文是第一批趕到西側塔樓的扈從之一,他臉上露出極度的震驚以及十分關切的神情,但卻與其他扈從一同被安排守候在門外。
在聚集的扈從之中,里奧緊握著劍柄,當他望向凱爾文的背影時,眼神中凝結著寒意,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同樣站在扈從群中的老吉米,這位向來沉穩的老將此刻眉頭深鎖,視線在西爾文緊閉的房門與凱爾文的身影之間來回移動,渾濁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憂慮。
而杜瓦爾男爵的居所更是徹夜未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