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死托米漢的那一刻,一股遠比之前獲得【相馬訓駒「初窺門徑」】時更加磅礡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腦海!
漸漸地,他懂得了如何在行走坐臥間維持“細、緩、深、長”的吐納,懂得了如何在劇烈運動時轉為雷霆般的“爆發式吐納”,更掌握了能在睡眠中緩慢積蓄精氣的“睡眠式吐納”。
慢慢地,他明白了如何以意念為引,配合特定的呼吸節奏,引導體內那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氣”,精準地沖刷溫養疲憊的肌肉、舒緩緊張的神經,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加速傷口的愈合。
逐漸地,他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五髒六腑。雖不能像解剖般清晰可見,卻能通過呼吸的順暢與否、氣血運行的滯澀之感,大致判斷出身體的疲勞程度與潛在的暗傷。
也幸好,此時的墨菲今非昔比,經歷過兩次信息灌注,精神承受力遠超常人。
這如同苦修十年般豐富的【吐納導引「初窺門徑」】知識,只是讓他感到略微頭痛,眩暈片刻,便自然而然地融會貫通,仿佛這些技藝早已深植于他的基因之中,成為了某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不過,墨菲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純粹的力量和精神似乎並沒有因此得到明顯的增長,只是身體消耗的能量得到了一些補充,疲憊感減輕了些許。
興許是他如今能赤手空拳打死野狼的體質,以及能夠感受馬的情緒的精神,已經達到了這【吐納導引】最低的使用標準。
所以沒有出現之前獲得獎勵時的巨大變化。
又或者……
一個更大膽的念頭在墨菲腦海浮現。
或許已經改變了,但是是某種更深層次的改變。
比如,這個世界的人的體質,或許從根本上就不適合修煉這來自異世的【吐納導引】,他們的“氣”或經脈與我不同?
而他因為系統的改變,反而具備了修煉的資格?
這個猜想讓他心頭微動。
若真如此,這看似基礎的法門,在這個世界或許就是他獨家的了。
或許等他以後實力更強了,可以找幾個“幸運兒”實驗一下,看看這【吐納導引】對這個世界的人究竟是何效果。
如此想著,墨菲下意識地按照腦海中那已然熟練的吐納法門,調整了一下呼吸。
一股細微如細發絲,卻無比真實的,截然不同于單純吸入空氣的清涼感,隱隱自丹田處升起,如涓涓細流般緩緩流轉周身,所過之處,肌肉的酸痛與精神的疲憊似乎都被微微撫平,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與清爽。
這就是“氣”嗎?
好奇妙的感覺……
墨菲心中剛升起一絲欣喜,試圖提煉出更多的“氣”。
然而,就在這時。
咕嚕!
一陣強烈的空虛感猛地從腹部傳來,伴隨著明顯的饑餓感。
剛才那清涼感的“氣”也驟然變得有些縹緲不定。
糟糕!
墨菲心頭一凜,立刻聯想到了相關知識。
這是煉精化氣?
需要消耗自身能量作為基礎。
沒有充足的能量補充,不能瞎練!
他立刻強行止住了之前的吐納節奏,將呼吸恢復回最普通的狀態,不敢再繼續嘗試。
而也就在這時,墨菲捏了捏手中騎士劍柄,這才仿佛回過神來一般,將目光投向一旁托米漢的尸體。
怎麼說呢?
有些……沒有感覺。
他甚至刻意地去回想今天凌晨的時候,吉米被爆頭時那溫熱血腥的腦漿和血液濺射在臉上的觸感與惡心。
當時那種強烈的生理不適與恐懼,在隨後緊張的逃亡中被遺忘,在極度的疲憊中被掩蓋。
而經過那場【相馬馴駒「略有所成」】收獲的沉睡後。
墨菲醒來後精神大增,似乎那種源自基因的本能不再能輕易牽動他的情緒。
此刻,親眼看著托米漢脖頸處猙獰的斷口、滾落一旁表情凝固的頭顱、以及噴灑得到處都是的暗紅色血液,他的內心同樣卻異常平靜。
沒有反胃,沒有恐懼,也沒有殺人後的亢奮或空虛,就像只是看著一件無關緊要的,被破壞的物品。
是增長的精神力帶來的效果嗎?
墨菲分析著自身的狀態,不僅僅是能感知到馬的情緒,以及能夠隱約的內視,似乎也更能維系住精神的穩定,隔絕了這些血腥場景可能帶來的負面沖擊。
那麼對于正面情緒呢?
他細細體味,大概也是能平復吧。
按照【吐納導引】所賦予的知識,精神的大喜大悲都不利于長壽,這種情緒的穩定並非壞事。
當然,這自然不代表墨菲沒有了感情。
此刻他想起托米漢最後那茫然不解的神情,再次深感這個世界階層之間的差異是何等巨大。
托米漢的所作所為,就像一個孩子隨手淹沒螞蟻窩,隔天便忘得一干二淨,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他依然為此感到憤怒與不公,只是這種感情不再像烈酒般灼燒理智,而像陳年老酒,在心底沉澱得愈發醇厚濃烈。
沒有什麼壞處,就順其自然吧。
接下來,墨菲不再停留。
他快速用腳撥弄了些許落葉和塵土,粗略地掩蓋了最顯眼的血跡,又將托米漢的尸體拖到一處灌木叢後。
他做得並不精細,因為這荒郊野嶺本身就是最好的清理工。
要不了多久,嗅到氣味的食腐動物就會將這里的一切痕跡抹除干淨。
皮甲、鎖子甲這種太重且顯眼的東西墨菲沒拿,但他仔細地在托米漢的衣物中翻找了一遍,倒是找到了十五枚亮閃閃的銀幣,和三枚雕刻著獅鷲與王冠圖案,印有“鐵腕”亨利國王側臉肖像的金幣。
這算是一筆不小的橫財,按照馬夫的薪酬,一枚銀幣大概就相當于他四天的工錢,而三枚金光閃閃的亨利金幣,則足以抵得上他整整一年的辛苦所得!
至于那柄騎士長劍,墨菲打算留著。
至少在安全走出黃昏山脈之前必須留著。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依仗的、足夠鋒利的武器。
他提起長劍,選定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再次踏上了路途。
接下來的行程並不一帆風順。
在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時,墨菲首先發現了一具馬夫的尸體。
那是墨菲半夜起來喂馬,曾經打趣墨菲“你這小子,對馬比對自己還上心”的年長馬夫。
此刻他卻面目猙獰地倒在血泊中,胸口被一把箭矢貫穿,傷口周圍的衣物已經被凝固的血液染成深褐色。
幾只蒼蠅在尸體上方嗡嗡盤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腐臭味。
看著這位有過交際的馬夫如此淒慘地死去,墨菲心中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默默繞開尸體,決定改變原定的路線。
連搜刮的念頭都不敢有,生怕留下任何痕跡,或是驚動了可能潛伏在暗處的敵人。
繼續前行不到兩里,他又看到了另一具馬夫的尸體。
這個他也有些印象,是飼養騎士戰馬的一名首席馬夫,估計是想加入這次任務混功勞。
此刻他的死狀更為淒慘,整條左臂被齊肩斬斷,散落在幾步之外,脖頸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顯然是在重傷之後又遭到了致命一擊。
他的眼楮瞪得極大,凝固著臨死前的驚恐與不甘。
這些慘狀讓墨菲更加警惕。
他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沒有因為選項二執行期間確保的安全,會不會也遭遇這樣的意外?
不,他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系統從未保證選項二不會有意外,也從未說過一定能夠完成。
樣本太少,不能作為統計學依據。
之前一直堅信系統,只是為了在行動時沒有後顧之憂。
但在行動後,一定要冷靜下來分析。
他緊握長劍,趕忙再次改變方向前進,小心翼翼地繼續前行。
經過墨菲反復多次調整路徑後,就沒有遇到其他的人員了。
但之後他遭遇了幾次野獸,一頭眼神凶戾的野豬,甚至還有一只在遠處樹影間徘徊窺視的老虎。
若是以前,墨菲必定心驚膽戰。
不過如今,以他的體質和感知,總能讓他在危險降臨前有所察覺。
特別是經歷過親手殺人的洗禮後,他的膽氣更足了。
遇到野豬便迅速爬上粗壯的大樹,那暴躁的家伙在樹下拱了一陣,發現無可奈何後便悻悻離去。
面對更具威脅的老虎,墨菲同樣毫不猶豫地選擇上樹,躲在粗壯的枝椏間,緊握長劍,屏息凝神,直到那危險的斑斕身影失去耐心,悄然離去。
這些野獸為了生存,遠比人類懂得權衡利弊,不會輕易耗費寶貴的體力,或者冒著受傷的危險,在難以捕捉的獵物身上。
然而,由于多次遇到死人而繞路,再加上他僅能依靠太陽大致辨別方向,常常遇到陡峭的崖壁或無法穿越的密林,不得不繞行很遠。
眼見天色漸暗,他不得不在黃昏山脈中度過第二夜。
這一次,他有了更多的準備。
他找到一處背風的岩石凹陷,用樹枝和寬大的樹葉搭了一個簡陋卻能遮風避雨的庇護所。
腹中饑餓,他采摘了一些記憶中【相馬訓駒】知識里提及馬食用後無礙的野果充饑,味道又甜又澀,但至少緩解了強烈的饑餓感。
而墨菲也時刻握著劍,保持著警惕,但預想中可能追來的敵人,道格拉斯小姐一行人,甚至是其他的幸存者,都未曾出現。
山林寂靜,唯有風聲蟲鳴,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狼嚎與不知名野獸的低吼,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一夜有驚無險。
在進入黃昏山脈的第三天中午,當墨菲撥開一片格外茂密的藤蔓時,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被車輪與足跡踐踏出的堅實泥土大道,如同灰色的帶子,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終于走出了黃昏山脈,回到了人類活動的大道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