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趙令頤的話,賀凜眸色掠過一抹嘲諷,自己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閹人,莫說處理傷勢,便是死在這屋里,除非尸體發臭,否則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想到這,他看向眼前趙令頤,即便穿了一身宮女裝,看著依舊嬌生慣養,與自己現在住的地方格格不入,頓時心中生出一絲異樣。
“殿下不該來此污穢地。”
听見賀凜這話,趙令頤這才留意到這屋子實在簡陋,只有一個年久失修的櫃子,以及一張看著就會搖晃的床榻,還有眼前這張小桌。
比她當年剛畢業住的城中村單間出租屋還寒磣。
趙令頤頓時對賀凜生出幾分同情,幾個男主里,估計就他過得最慘了。
“過去躺下,本宮給你上藥。”
賀凜聞言,渾身一僵,本能地後退一步,險些撞翻身後的木凳。
若非身上的傷在痛,他大概會以為自己在做夢,才會听見趙令頤說這種話。
堂堂公主,要給他一個太監上藥。
他變了臉色,“殿下金枝玉葉,怎可給奴才——”
趙令頤直接伸手拽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床榻走。
【站都站不穩了,還在嘴硬。】
“殿下!”賀凜的聲音罕見地帶了絲慌亂,手腕掙了掙卻被攥得更緊,蒼白的唇抿成一條線,“奴才身份卑賤,豈敢勞您親自上藥。”
此時,趙令頤已經將他推倒在床榻上。
賀凜的床榻和趙令頤崇寧殿的床榻不同,就是一張硬木板,他這倒,傷口直接撞在木板上,疼得他悶哼一聲,眼前發黑。
等到他視線清明時,只見趙令頤正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燭火在她身後跳動,將那張嬌艷的面容籠在陰影里,只能看見抿緊的唇線。
賀凜忽然想起那夜在崇寧殿,她也是這樣俯身湊近自己,然後給自己喂了一塊桂花糕。
趙令頤︰“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賀凜有些愣神,沒領會她話里的意思,喉結滾了滾,冷汗順著額角滑落,他撐著身子想起身,卻被那只縴細的手按回床榻。
眼前的女人,明明看著柔弱,力氣卻大得很。
趙令頤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見賀凜遲遲不應聲,她眉梢挑了一下,“看來是要我動手了。”
說著,她彎腰俯身靠近賀凜,指尖搭上他衣領。
賀凜渾身繃緊,這時才反應過來方才趙令頤的話是什麼意思,尚未來得及阻止,布料的撕裂聲就在寂靜的屋里格外刺耳。
【早就想試試撕男人的衣服是什麼感覺了!】
燭火被透進屋里的夜風吹得搖晃,他听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動彈不得。
衣服撕開的瞬間,趙令頤瞳孔驟然緊縮,手都在發顫。
只見賀凜的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口,有鞭傷,也有刀傷,新傷疊著舊疤,讓人不敢直視。
“你身上......怎麼這麼多舊傷?”
話問出口的時候,趙令頤就後悔了,暗罵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些舊傷,定然是他在流放的路上受的。
賀凜的心猛地跳了跳,自從父親枉死,他險些死在流放路上,不管受多重的傷,都不曾有人關心過他。
而現在,卻有一個人,不僅給他送藥,還關心他身上的舊傷從何而來。
賀凜的心里涌過一絲暖流,就像在一片原本看不見盡頭的黑暗中,忽然瞥見一絲曙光,他有些想抓住。
他攥緊了手,張了張嘴。
久久等不到他回答的趙令頤心中尷尬,為了掩飾這份尷尬,她沉聲道,“我就隨便問問,你不用回答。”
賀凜的話頓時堵在了喉嚨里,硬生生咽了回去。
方才因為趙令頤關心的話語而泛起漣漪的心,又陷入了死寂。
此時,趙令頤已經直起身子從榻邊走開。
察覺到她離開,賀凜的心一緊,失落感襲上心頭。
他唇角扯了扯,有些自嘲,也是,堂堂大晉七公主,金枝玉葉,怎麼可能真的給自己一個閹人上藥。
這具卑賤的身子,自己都嫌棄,何況是她。
不如就此死去,黃泉路上與家人相聚,好過獨活在這世間......
“嘶——”賀凜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趙令頤端著帶過來的一小壺酒,正用著杯子一點一點往他身上倒,想著給他傷口消消毒,免得感染,到時候傷口潰爛,發起高燒。
賀凜疼到肌肉繃緊,指節攥得發白,酒落在傷處的刺痛讓他額角青筋暴起,卻硬是沒發出半點聲響。
趙令頤的手掌落在他輕顫的肩膀上,“疼的話可以哭出來,本宮又不會笑話你。”
【雖然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不過你都是太監了,彈一彈也沒關系的。】
“......”賀凜咬牙切齒,硬生生忍著,將臉埋進粗布枕頭里,呼吸漸漸急促,眼眶溢出的淚水,混著汗水打在枕頭上,浸濕了枕巾。
趙令頤這時才拿出藥膏,指尖蘸取,涂抹在賀凜傷處。
賀凜只覺那只在自己背上的手很暖,將他早該涼透的心逐漸捂暖。
他緊緊咬著下唇,不願承認自己在趙令頤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那種從前只有在家人身上才能感受到的。
這種感覺,讓他貪戀,又不敢奢望,唯恐就此沉淪下去,到頭來仍然孑然一身。
“殿下不該救我。”
趙令頤動作一頓,眉頭蹙了蹙,“福安從前沒少打死王府里的下人,今日我若不救你,你或許就死在御花園了。”
想到白日里的事,她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勁,懷疑系統隱瞞了自己什麼事。
明明按照原劇情,趙懷柔身為女主,是會救賀凜的,為什麼就走了。
系統所說的外在因素究竟是指什麼?
賀凜笑得自嘲,聲音嘶啞得不成調,“像奴才這樣的人,活著還不如死了。”
听見這話,趙令頤直接往賀凜的傷口上按,疼得他面色發白,身上都冒了一層冷汗。
“可你沒死。”
說著,她指尖沾著藥膏探向他腰際,覺得褲腰擋到了傷口,另一只手便去把褲子扯下來。
賀凜渾身一顫,顧不上尊卑有別,猛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自己也從榻上坐了起來。
他臉色蒼白,“剩下的......奴才自己能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