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好厲害,那個人吐了那麼多血,居然被你救回來了嗎?姑姑,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看病了?和村尾的張爺爺學的嗎?學的嗎?”青禾小嘴叭叭的,連一向內斂的清川這會兒也好奇地看著孟竹。
桃溪村有個姓張的赤腳大夫,醫術還算不錯。如今在兩個孩子心里,孟竹比村里的老張還厲害。
“我爺爺,也就是你們的曾祖父,曾經也是赤腳大夫,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和他學過醫術。”
“哇,姑姑好厲害。”
看著兩個小孩崇拜的眼神,孟竹心虛地咳了一聲。不過她倒也沒有編假話,原主的爺爺以前確實是赤腳大夫,還是從戰場上回來的軍醫,只可惜家里沒有人繼承他的衣缽。
原主四歲那年,父母接連去世,半年後爺爺也走了,他留下來的兩本醫術,如今正放在孟竹的行李中。
“好了,吃飯吧,等會列車員要來收飯盒了。”
等她姑佷三人吃完,發現對面三個年輕男人一直盯著她看,孟竹眉頭一皺,盯了回去。
見她眼神不善,坐在最外邊的年輕人尷尬地摸了摸油膩的頭發。
“小姑娘,我剛才听你說,你在村里當赤腳大夫,那你會治頭疼嗎?”
旁邊一個大嬸突然靠過來,拿了兩顆橘子放在孟竹手里,期待地看著她。
孟竹把橘子塞回大姐手里,委婉拒絕道。
“我就學了一點皮毛,嬸子,你要是不舒服,還是得去醫院看,醫院的醫生經驗豐富,而且還有各種設備。”
大嬸撇撇嘴,“我可不敢去醫院看病,涼颼颼的,怪嚇人,我跟你說,我佷媳婦半年前生孩子,居然說要剖腹產,我的老天爺,以前可沒听說過什麼剖腹產,那可是要把肚子劃開一個口子,再把孩子取出來的,她後來在醫院躺了半個月,花了好多錢呢,我們生孩子的時候多容易啊,疼一下就生出來了,哪需要花錢,反正我不去醫院當冤大頭,小姑娘,我男人這頭疼的毛病也就五天前開始的,你就幫他看看吧,要不你幫他扎一針也行,我剛才看到你給那大爺扎了針他就不吐血了。”
孟竹听她說完,感覺頭也疼了。
這年頭剖腹產還沒有普及,很多城里人听到剖腹產都會害怕,何況是對西醫並不了解的偏遠村子。
“哎喲,又開始疼了。”
大嬸大叫一聲,只見右前方的座位上,一個大叔捂著頭趴在小餐桌上,他疼得厲害,直接掄起拳頭就往頭上敲,孟竹見他一直敲右邊,拿出干淨的針,起身走到大叔旁邊,讓他直起身子,隨後在丘墟,光明,行間,太沖,百會,外光穴依次下針。
大約過了五分鐘,大叔疼得扭曲的臉慢慢舒緩。
“不疼了,一點兒也不疼了。”
“別動,得留針半個小時。”
孟竹開始給他把脈,然後讓他伸出舌頭。
舌呈淡紅色,舌苔薄白脈弦。
“最近幾天淋過雨嗎?”
“沒有。”
“頭疼的時候,牙疼嗎?晚上能不能睡好?口苦不苦?”
“你真神了,他只要頭疼,牙就開始疼,而且這幾天失眠,他昨天還說口苦呢,比吃了黃連還苦,你看看他,渾身都在難受。”大嬸說著就要去拉扯大叔,被孟竹按住。
“口苦,易怒,失眠,頭痛,你這是肝火太旺引發的偏頭痛,必須疏肝解郁,清瀉肝火。”
大嬸雙手“啪”的一下打在大腿上,“可不是肝火旺,我和他都快被氣死了,估計是五天前他和我女兒吵了一架氣的,我女兒命苦啊,六年前知青下鄉時,她找了個小白臉非要結婚,去年那白眼狼高考後直接跑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我們已經打听到他在哪里上大學了,這次去海城,就是要把這個白眼狼抓回來。”
大嬸一激動,把家里的丑事都吐了出來,大叔在旁邊氣得呲牙咧嘴,叫她閉嘴還挨了一記白眼。
旁邊好多人圍過來看熱鬧,听到大嬸的話,都紛紛幫腔指責渣男不負責任,還給她出各種主意,不僅要把對方抓回來,還要讓他身敗名裂。
孟竹聞言嘴角一抽,她真擔心大嬸一時沖動,和原著中的原主一樣,被對方送進局子,那就麻煩了。
三十分鐘後,孟竹取針,大嬸急忙把橘子塞進孟竹懷里。
“大叔,怎麼樣?還難受嗎?”
“不難受,渾身都舒服了。”
“真的不疼了?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厲害的咧,不得了,不得了,前途不可限量呀。”
孟竹沒把大嬸的吹捧放在心上,她都當一輩子醫生了,連這點小毛病都治不好,可以卷鋪蓋回家了。
“大叔,你這偏頭痛並不嚴重,但也不是扎一次針就能治好的,起碼要連續扎針一周,還要吃藥,等你去到海城,最好去醫院看看,再開點藥。”
“我不去醫院,你給我開藥吧,我就信你,我給你錢。”
在大嬸兩口子的軟磨硬泡和周圍人的求情下,孟竹還是拿出紙筆,給他開了藥。
“你要是不做針灸,這藥得連續吃半個月。”
“郁金10克,當歸6克,黃芩6克,綠萼梅6克,白芍10克,荊芥6克,秦艽10克,牡丹皮6克。”
藥方剛遞給大叔,孟竹的座位旁邊瞬間圍滿了人。
孟竹……
四十五個小時的火車車程,就在給車廂里的眾人把脈看病開方中接近尾聲。
這時,坐在孟竹對面一直咳嗽的年輕人忍不住了。
“那個,大夫,你能幫我看看嗎?”
坐在他旁邊的男人用手肘戳他,年輕人也無動于衷。
“我兩個月前開始咳嗽,在老家什麼草藥都吃過了,就是沒用,我這幾年攢了點錢,全看病花沒了,你幫我看看吧,就算看出絕癥我也認了。”
看他一直在咳,咳得臉發紅,聲音沙啞,咳得快喘不過氣來,孟竹示意他伸手和伸舌頭,
“你的身體很熱。”孟竹打量著他。
“是的,我出現咳嗽這段時間,身上特別熱。”
舌紅且干,少苔,脈虛數。
“痰黏嗎?”
“黏。”
“痰帶血絲嗎?”
“有血絲。”
“容易口渴嗎?”
“特別渴。”
根據年輕人的癥狀,孟竹診斷是肺痿,肺痿也分虛熱證和虛寒證,而他身體發熱,正是虛熱證。
據他所說,自從出現咳嗽後,他瘦了好幾斤,而且皮膚變得干燥,頭發也特別毛糙。
久咳傷肺,肺痿的患者,就像枯萎的花草一樣。
不過他這個癥狀不難治,甚至不需要針灸。
“太子參12克,桑葉10克,石膏15克,阿膠10克,麥冬10克,黑芝麻10克,杏仁10克,枇杷葉10克,法半夏10克,大棗10克,甘草5克。”
“連續吃上五劑就差不多了。”
年輕人接過藥方後看了又看,最後仔仔細細折疊起來,放進了外套內測的口袋里。
“謝謝你,錢不多,你一定要收下。”
說著,遞過來幾張皺巴巴的零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