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感覺自己仿佛在無邊的黑暗和痛苦中沉浮了無數歲月。
意識時而清醒，感受到的是全身如同被碾碎般的劇痛，以及金身破碎後氣血枯竭的虛弱；時而模糊，陷入光怪陸離的夢境，有時夢回青陽鎮退婚那日的雨夜，有時又仿佛置身于煞靈潮汐的毀滅核心，最後定格在那雙俯瞰眾生、冰冷無情的血色妖瞳……
當他再次艱難地睜開雙眼時，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冰冷的山壁，而是粗糙但干燥的岩石頂棚。身下墊著柔軟的干草，身上蓋著一張不知名的獸皮。
他躺在一個狹小的石室內，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潮濕的水汽。
“你醒了？”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陳觀心中一驚，猛地想要坐起，卻牽動了全身傷勢，頓時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冷汗瞬間浸濕了額頭。
“別亂動，你傷得很重，金身幾乎全碎，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那個聲音再次說道，帶著一絲感慨。
陳觀艱難地轉過頭，看到石室角落的陰影里，坐著一個身影。借著石壁上瓖嵌的微弱螢石光芒，他看清了那人的樣貌——赫然是之前在庚金礦洞深處，那個神秘無比的佝僂老者！
“是……前輩救了我？”陳觀聲音沙啞干澀，幾乎難以發聲。
老者慢悠悠地撥弄著面前一個小火爐上煎著的藥罐，頭也不抬地說道︰“算是你命不該絕。老夫剛好在那附近采集一味陰屬性草藥，感應到熟悉的寂滅之意和空間波動，這才發現了你。若非你身上那兩件東西關鍵時刻護主，擾亂了那老妖怪的感知，你現在已經和那頭熔岩蜥蜴一樣，灰飛煙滅了。”
陳觀心中恍然，同時也涌起一股後怕和感激。他掙扎著想要道謝。
老者擺了擺手︰“不必謝我，救你不過是順手。而且，你這小子身上的麻煩，比老夫想象的還要大。不僅被雲瑤仙宗和趙家追殺，現在連黑風山脈深處的‘黑炎妖王’都驚動了，嘖嘖……”
黑炎妖王！三階妖王！
陳觀默記下這個名字，問道︰“前輩，這里是？”
“黑風山脈外圍的一處臨時落腳點，算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小聚集地吧。”老者含糊地說道，“你昏迷了七天，外傷我用草藥給你處理了，但金身破碎，根基受損，需要時間和你自己的功法才能慢慢恢復。這里的禁制能隔絕一般金丹修士的探查，你暫時是安全的。”
七天！陳觀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昏迷了這麼久。他嘗試感應體內，果然發現情況糟糕透頂。原本奔騰如江河的氣血如今細若游絲，如同干涸的河床；堅固不朽的金身布滿了裂痕，光芒黯淡，仿佛一踫就會徹底碎掉。修為更是跌落到了煉體八層左右的水準。
【狀態︰金身破碎（重度），氣血虧空，修為大幅跌落。預計恢復時間︰未知。】
系統界面也一片灰暗，提示著嚴峻的形勢。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陳觀，沒齒難忘！”陳觀鄭重地說道，這次是真的發自內心。
“陳觀……嗯，這名字比你那個‘陳三’听著順耳點。”老者似乎笑了一下，將煎好的藥倒在一個石碗里，遞給陳觀，“喝了它，固本培元，對你恢復有點幫助。不過治標不治本，你真正的恢復，還需要特殊的機緣或者……大量的資源。”
陳觀接過藥碗，一股苦澀但帶著清涼靈氣的藥味撲鼻而來。他毫不猶豫，仰頭喝下。藥液入腹，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滋養著干涸的經脈和受損的內腑，雖然效果微弱，但確實讓他感覺好受了一些。
“資源……”陳觀沉吟。他現在身無長物，之前的戰利品在逃亡和戰斗中幾乎消耗殆盡，只剩下幾件最重要的東西。
“前輩，請問這附近，可有能夠交易……或者獲取資源的地方？”陳觀問道。他需要大量的氣血寶藥、煉體丹藥，或者蘊含精純能量的天材地寶，來加速恢復。
老者看了他一眼，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想要快速恢復？尋常坊市肯定不行，你一去就是自投羅網。不過……在這黑風山脈，倒是有個地方，只要你有足夠的‘本錢’或者……膽量，就能換到你想要的東西。”
“什麼地方？”
“黑風黑市。”老者緩緩吐出四個字，“一個由幾大勢力暗中操控，魚龍混雜，只認資源和實力，不問來歷的地方。那里，或許有你需要的丹藥，甚至……修復金身的上古丹方也未可知。”
黑市！陳觀眼中精光一閃。這確實是他目前唯一可能快速獲取資源的地方。
“不過，提醒你一句。”老者語氣變得嚴肅，“黑市水很深，規矩也血腥。殺人奪寶是家常便飯，甚至有些攤位賣的東西本身就是要命的陷阱。而且，雲瑤仙宗和趙家的觸角，未必沒有伸到那里。你去，風險極大。”
陳觀握了握拳，感受著體內的虛弱和疼痛，眼神卻越發堅定。
風險？他經歷的還少嗎？
沒有風險，何來機緣？按部就班地恢復，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他等不起！林清雪未殺，雲瑤仙宗未滅，玄冰真人和那黑炎妖王的賬還未算！他必須盡快恢復，甚至變得更強！
“請前輩告知黑市方位和……一些基本的規矩。”陳觀沉聲道。
老者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嘆了口氣，也不再勸阻，詳細地將黑市的位置、進入方法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潛規則告訴了他。
“多謝前輩！”陳觀記下所有信息，再次道謝。
“去吧，小子。是龍是蟲，就看你自己了。”老者揮了揮手，重新專注于他的藥罐，不再多言。
陳觀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劇痛，掙扎著盤膝坐好，開始全力運轉萬古不朽身那殘破的功法，吸收藥力，積攢著哪怕一絲一毫的氣血。
他必須盡快恢復一點行動力，然後，前往那危機與機遇並存的——黑風黑市！
（第三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