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一如既往地喧鬧。
學生們三三兩兩聚成小團體,嬉笑閑聊,仿佛剛才那聲歇斯底里的咆哮只是一段無關緊要的背景噪音,甚至沒有人願意朝她這邊多看一眼。
這份刻意彌漫在空氣中的無視,比直接的嘲諷更令人窒息。
菊地悠美胸中的怒火,像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只留下冰冷的灰燼。
她的身體因為憤怒和屈辱而微微顫抖,視線掃過她那兩個曾經的“好友”。
她們默契地移開目光,假裝專注地看著課本或窗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她們怎麼可能不知道?
菊地悠美心里很清楚。
或許她們就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別人在她的桌上涂鴉,就像她過去常常帶著她們對別人做的那樣。
“哈……哈……”
菊地悠美發出粗重的喘息,感覺空氣變得粘稠,吸入肺中都帶著刺痛。
她一刻也無法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她猛地轉身,幾乎是逃離般地沖出教室,生怕慢一步,那不爭氣的眼淚就會決堤。
她絕不允許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軟弱。
就在沖出教室的瞬間,她似乎隱約听到里面爆發出的一陣哄笑,夾雜著某些刺耳的議論。
她們一定在笑話我……
她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同樣的場景,她曾是站在教室里發出笑聲的那一個。
報應嗎?
這個念頭讓她跑得更快,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沿著樓梯向上狂奔,直到沖上空無一人的頂樓。
天台的門虛掩著,沒有上鎖。
看著門縫外透出的天空,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藤蔓般瞬間纏繞住她的心髒。
不如,就從這里跳下去吧。
如果往後的日子都要像今天這樣度過,她怎麼可能忍受得了?
轉學這個看似合理的選項,在極端的情緒下根本沒有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人在崩潰的邊緣,思維往往會鑽進牛角尖,固執地認定眼前唯一的“出路”,哪怕那條路通往毀滅。
她推開鐵門,帶著咸濕氣息的春風迎面拂過。
眼前的綠色防護網大約在三米左右。
那個高度,只要她努力一下,應該能翻過去。
從這里跳下去,一定會給很多人造成麻煩吧。
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報復心理,她手腳並用地開始向上攀爬。
“嘰嘰喳喳——”
幾只不知從哪兒飛來的麻雀,忽然在她頭頂盤旋、鳴叫,甚至試圖靠近,擾得她無法專心。
“滾開!你們這些混蛋!”
菊地悠美帶著哭腔嘶吼,連這些微不足道的小鳥都敢來欺負她嗎?
“都給我去死!”
她一邊怒罵著,一邊更加艱難地向上攀爬。
“這位同學!你想干什麼?!”
青澤快步沖上天台,手里還拿著一把嶄新的鎖頭。
幸好他為防止最惡劣的事態發生,一直讓麻雀暗中盯著,才能及時趕到。
要是真讓這學生跳下去,夜刀姬可就惹上大麻煩。
“不要管我,讓我去死!”
菊地悠美哭喊著,動作卻未停。
青澤怎麼可能听她的,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上衣後領,用力向下一拽。
“別說傻話,我是老師,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做傻事!”
“撲通”一聲,菊地悠美摔坐在水泥地上。
雖然臀部肉多,緩沖了一下,但尾椎骨傳來的鈍痛還是讓她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哽咽道︰“我已經完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到底發生什麼事?”
青澤蹲下身,語氣放緩,扮演起知心大哥哥的角色。
菊地悠美抽泣著,斷斷續續地將自己的遭遇說出來。“……她們,她們怎麼能這樣對我?!”
最後,她的語氣里充滿委屈和指責。
青澤面色平靜道︰“在指責別人之前,不妨先想想,過去當你看到別人遭遇類似情況時,你有沒有伸出過援手?”
菊地悠美愣住了。
何止是沒有伸出援手,她就是那個主導的人。
“如果你沒有做過,”青澤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那麼,你也沒什麼立場去指責她們現在的行為。”
“……”
菊地悠美沉默了。
“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很殘酷,信奉它的人,終有一天會被更強大的存在碾壓。”
青澤繼續道︰“只有拋棄那種事不關己的心態,學會去幫助他人、關愛他人。
當你自己遇到困難時,才可能有人願意站出來幫你。”
“我能成為那種人嗎?”
菊地悠美心中一片茫然。
青澤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溫和道︰“你連跳下去的勇氣都有,為什麼沒有勇氣活下來,努力去成為那樣的人呢?”
“我,我以前做過很多錯事……”
“佛家有一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青澤臉上露出鼓勵的微笑,“我相信,只要你真心想要改變,願意為過去的錯誤贖罪,你就一定能做到。”
這番話如同重錘,敲擊在菊地悠美的心上。
她頭頂上那個鮮紅的【地精】標簽一陣劇烈波動,最終融合為一體,化作一道紅光,射入青澤的眉心。
熟悉的暖流涌遍全身,讓青澤嘴角的笑意都真切了幾分。
菊地悠美重重地點頭,抹了把眼淚,眼神里重新有了一絲光︰“老師,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
青澤笑了笑。
遭遇重大變故,確實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和世界觀。
但這種改變能持續多久,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他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
……
菊地悠美回到教室時,課間休息還沒結束。
她默默地從書包里拿出紙巾,仔細地擦拭著凳子上干涸的污跡,然後又用力擦掉桌面上的涂鴉。
好在那些惡作劇的人怕被老師發現,用的都是容易清除的筆跡。
做完這一切,上課鈴響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課堂上。
下午第一節課後,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而是陷入沉思。是不是應該向以前被我欺負過的人道歉?
該怎麼開口?
就在她糾結之時,原本有些嘈雜的教室忽然安靜了不少,仿佛有老師走進來。
她下意識地扭頭望向門口。
走進來的,卻是那個金發的一年級生。
明明只是一個後輩,她的出現卻讓整個高二班級的空氣都瞬間凝滯,彌漫開一種無聲的畏懼。
菊地悠美剛剛平復些許的心跳驟然加速,慌亂的情緒瞬間攫住了她。
她沒有站起來,不是因為她突然有了骨氣,而是因為雙腿發軟,根本動彈不得。
夜刀姬腳步不停,徑直走到她的課桌前,停下。
陰影籠罩下來。
